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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独步天下》 第十八章 身份(下) 作者:李歆  txt下载  章节列表  繁體中文



第十八章 身份(下)
  耳畔响起一片低呼,尽是惊讶的抽气声。
  皇太极的胳膊只是稍稍一顿,下一秒只听他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嗤笑了句:“有趣!”竟是配合我将交杯酒进行到底。
  放开手,我正自鸣得意,忽然喜帕下插入一根乌黑发亮的马鞭来,在我还没回神的时候,遮面的喜帕便被马鞭挑离头顶。我低呼一声,目光不自觉地随着那块喜帕飞到了屋顶。
  皇太极笑吟吟地望着我,眼角眉梢尽是无尽欢颜。
  庭院内站满了人,我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。皇太极挽着我的手,亲热而不避嫌地将我从垫子上拉了起来。
  喜娘和未央都站在边上,代善却已不知去向。我心中稍定,这样也好,免得我见了会觉尴尬。
  喜娘动作麻利地将两尊锡壶塞到我怀里,锡壶沉甸甸的,我仔细一看壶里头居然装满了新米。我一手抱一只,暗呼吃不消,这喜娘不会是趁机想整我吧?
  再回头一看,险些没笑到打跌,一身礼服的皇太极居然在怀里抱了一把柴火。虽然那把柴早经过修剪,整齐地用红色绸缎捆扎妥帖,可是乍一看上去,我仍是忍笑得差点没憋出内伤。
  正忍俊不禁,忽然心中一动。皇太极抱着柴火,竟是一脸真诚肃容,丝毫没有半点亵渎之意。仿佛此刻他正在做的是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,我不禁被他的认真所打动,渐渐收敛起玩笑,跟在他身边不敢再有半分懈怠。
  这时由都台嬷嬷领着我们走到了东宫殿门口,我见窗外搭着帐篷,想到方才坐帐,估计就是在这顶帐内了。再回头看东宫殿门敞开,门槛上搁着一只马鞍。皇太极面带微笑地看了我一眼,我知他心意,手捧锡壶,与他一起跨步迈过马鞍。
  穿过厅堂,我带着对这间屋子的熟知,熟门熟路地进入了卧室。炕上铺着崭新的褥子,熏笼上点着淡淡的薰香,都台嬷嬷服侍我俩分左右坐上炕头,这时喜娘过来,命人将我俩手里的东西取走。
  我正襟危坐,眼观鼻,鼻观心,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。
  喜娘面带笑容地端来一盘饽饽,我肚子咕咕叫起,垂涎欲滴。都台嬷嬷用筷子夹起一只递到我嘴边,我犹豫地看了她一眼。
  真的可以吃吗?我有点怀疑。抬眼见都台嬷嬷点头示意我张嘴,顿时大喜,张嘴一口把饽饽吞下,实在是饿得慌了,也顾不得再维持仪态。可没等嚼上两口,我便愣住了,感觉嘴里的味道不对。
  都台嬷嬷笑意盎然地问我:“生不生?”
  “自然是生的!”我直着脖子勉强咽下,“怎么生的也拿……”
  下半句话还没等我问出口,满屋子的人猛地轰然大笑。更有人笑得前俯后仰,乐出了眼泪。我先还一脸懵懂地转头去询视皇太极,在看到他一脸想笑却努力忍住而憋得脸色通红的表情后,恍然省悟。
  “你……你们……”我羞得浑身发烫。
  皇太极一把握住我的手,取过都台嬷嬷手里的筷子,夹了一只子孙饽饽递到我唇边,微微吐气,“那就多生几个吧!”
  轰!我脑袋充血,恨不能钻到炕桌底下去。
  “你……”嘴巴微张,饽饽已顺势滑进我嘴里。我惊恐地瞪大眼,见他又夹了一只,连连摇头。天哪,虽然是取兆头,可是这种生食吃多了也不好吧?我可不想一会儿闹肚子。穿着这么烦琐的嫁衣如厕,可真比打仗还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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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筷子收回,生饽饽并没有夹到我嘴里,而是皇太极自己吃了一只。他浑然不顾屋内围观之人诧异的目光,很用心地嚼了两下,吞咽下肚,微笑,“咱们一起生!”
  我火热的脸颊仍是明显地烫了下,我把头低垂在胸口,脑袋晕晕的。这个皇太极啊,真是没脸没臊到家了,他难道忘了自己是一国之君了吗?居然能面不改色当众说出这么暧昧恶心的话来!
  正羞涩难当,都台嬷嬷和喜娘等一干仆妇们手里捧着各色果盘走了出来,我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,摸不清她们又想玩什么花样。
  都台嬷嬷从每只果盘里各捧了一大把,然后撒向我和皇太极的身后的炕褥,边撒边说:“一撒荣华并富贵,二撒金玉满池塘,三撒三元开泰早,四撒龙凤配成祥,五撒五子登朝堂,六撒六合同春长,七撒夫妻同携志,八撒八马转回乡,九撒九九多长寿,十撒十金大吉祥!”
  无数红枣、栗子、花生从我眼前撒下,落满衣襟。
  都台嬷嬷双膝跪于脚踏之上,将我和皇太极的衣袍各执起一角,缠绕在一起打了个结,“永结同心!”
  哗啦!满屋子的丫头仆妇跪了一地,齐声高呼:“恭祝大汗与东宫侧妃永结同心!”
  “看赏!”皇太极喜不自胜。
  “谢大汗,谢侧妃!”
  少时众人沉静有序地退了出去,我见她们都走*光了,猛地从炕上跳了起来,倒把皇太极吓了一跳。
  “怎么了?”
  “快快!”我吸气,“有没有吃的?赶紧给我弄点吃的来,饿死我了,我快不行了……”一边说一边往桌子那里走去,没提防下摆一紧,回头看皇太极正一脸无奈又好笑地望着我。
  我啊了一声,这才明白过来,忙去解袍角的结。刚刚把结松开,下一秒已被皇太极从身后一把搂住,抓了回去。
  “不许提死字……”他热辣的呼吸在我耳后吹拂,我身子一阵酥软。他的唇从颈后细碎地吻过来。
  “悠然,你终于是我的了。”他深情地凝望着我,鼻尖宠溺地蹭着我的。
  “皇太极。”不能说不感动,这个时候的我实在不该大煞风景,可是……我终于可怜兮兮地启口,“我好饿。”
  “嗤。”他轻笑,“你呀,你呀……”搂着我的腰将我抱到桌边,轻轻放在绣墩上坐好,然后在满当当的桌子上挑拣吃的。“萨其马吃不吃?”
  我点头,迫不及待地接过。
  “慢点!慢点!”他皱着眉头,“你中午吃的什么?”
  “我……中午什么都没吃。”就着他递过来的热奶子,轻轻喝了一口,感觉还是不太喜欢这股味道,摇了摇头,示意他重新给我倒水。
  “没吃?”提着水壶的手势一顿,他那对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,隐含怒意,“那帮奴才怎么伺候的?未央那丫头……”
  “不关她们的事!”我成功吞下两块萨其马,直着脖子猛拍胸口。要命,吃太快,噎死我了。
  皇太极赶紧把水递了过来,我就着他手上的杯子,一口气将满满一杯水喝干。
  “爽!”有吃有喝,真是来到天堂。我心满意足地傻笑,折腾了一天,真是再没有比现在更让人感到舒心快乐的时刻了。
  “你都饿成这样了,如何不关她们的事?”皇太极心疼地看着我,伸手替我把唇边的碎屑擦去。
  “新娘子不方便那个……呵呵。再说平时一天的正餐不也就只吃两顿么?”我傻笑,看看窗外天色,已近酉时,不由得嘴馋地问:“是不是外头已经开筵了?你不用去照拂宾客的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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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不去!”他凑过头来,下巴蹭着我的颈窝,“外头我让大贝勒替我照应……”
  “你……”才刚启口,他突然火辣辣地吻了下来,丝毫不给我喘息思考的机会。
  我顿时晕了。
  “现在你可吃饱了?”他促狭地笑,眼角眉梢尽是缱绻温情,“那该换我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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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连着两晚没有睡好,再加上昨晚上皇太极又痴缠我许久,直到后半夜才终于合眼沉沉睡去。没曾想这一睡,睁眼醒来时窗外阳光普照,竟已是日上三竿。我打了个愣,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  “主子好睡?”未央清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我扭头见她穿了一件紫青色的碎花小袄,干净利落地领着四五个小宫女走进里屋。
  一时端盆的端盆,递水的递水,等我洗漱得差不多了,未央笑嘻嘻地问我:“主子是先用些饭菜,还是要奴婢先给您梳头换装?”
  我眨巴眼,总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,偏偏一时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  迷迷糊糊地用过些吃的,未央在我身后安静地替我梳头,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宫女站了一地,竟是连口大气也不敢喘一声。
  我觉得别扭,忍不住打岔问道:“大汗人呢?”
  “大汗卯时起的,因宾客说起昨晚未见着大汗,不肯依饶。大汗已命人重开筵席,预备今日要再热闹上一整天。”
  我点点头,呆呆地望着镜面,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,我呀的一声低呼。
  “怎么了?”未央吓白了脸,“是奴婢手太重了?”
  我从绣墩上噌地站起,“今儿个是第三天啊,是不是照着规矩应该早起去给中宫大妃见礼?”
  前天夜里临上轿子前,喜娘的那些谆谆嘱咐此时清清楚楚地印在脑海里。婚礼分三天,第一日打住处,晚上送亲,第二日坐福,行合卺礼,第三日行家礼拜长辈……
  “主子莫急,大汗早就吩咐过了,让您无须见礼。”见我还是傻傻地没反应过来,未央凑近了,微笑着解释,“大汗的意思,您可以不必……”
  “那怎么可以?”我宛然一笑,“规矩不能废嘛!”
  不去见礼能躲得了一时,难道还能躲一世不成?后宫就那么大点的地方,大家彼此住在一起,抬头不见低头见的。我今天若是避开了,那以后碰见,岂不更加尴尬?
  我可不想落人口舌!更何况我进宫的身份是博尔济吉特氏哈日珠拉,蒙古科尔沁的格格,哲哲的亲侄女,哪有侄女不去拜见姑姑的道理?
  主意拿定,我招呼未央拿上几匹绸缎料子,外加一些首饰挂件,分类包好,然后大大方方地走出了东宫。
  门外廊檐下的积雪扫得甚是干净,只是庭院里落了一夜的雪,竟已厚厚地积了一尺来深。
  身后有个老嬷嬷站了出来,背向我缓缓蹲下身子。我摆了摆手,要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背我,我实在于心不忍,于是索性放开手脚,直接一脚踩进了雪地里。
  咯吱!鹿皮小靴踩实雪块时的冰冻感觉,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。我是喜欢雪的,一直都十分偏爱冬日的雪景。
  “呵呵……”忍不住笑出声来,提拉着袍角往右侧拐去。
  上得中宫台阶,我轻轻跺了跺脚,虽然路不长,却还是让积雪打湿了我的裤腿,我有点觉得脚冷,却又不可能命人找干净的新鞋来换。轻轻呵了口气,拢着手,在小太监尖厉的高呼声中跨进中宫殿门。
  “东宫新主,博尔济吉特氏侧妃求见!”
  小太监麻利地进里屋禀告,我趁着这会子空当仔细打量中宫——大体和我记忆中的中宫没太大区别。哲哲性子幽静,倒像是习惯住这种空荡荡的屋子一样,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多添几件奢华的东西,偌大个房间内显得冷冷清清。
  “侧妃,您里边请!”
  在小太监的领路下,我疾走两步,穿堂而入。
  中宫一共五大间,殿门开在东次间,东屋暖阁是哲哲的寝室。眼前的这间房原是皇太极御用备做书房用的,我原还记得里头搁了好多通到屋顶的立壁大书柜,现在却全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紫檀木靠椅。房间正中原先摆放书案之处换成了壁龛,龛上贡着祖宗神灵牌位,香炉内袅袅一缕青烟缭绕,满室檀香之气。
  我环顾愣神的当口,里屋有人影微微一晃,我不经意地回眸,却与一双灵动的明眸对了个正着。
  乌黑的秀发点缀着银镀金嵌的珠宝点翠花簪,一双秀气的长眉若隐若现地遮掩在细密的刘海之下,然而那双眼,却是格外的玲珑剔透,竟像是一对黑色水晶般明亮照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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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微微吸了口气,离开时她才不过十四岁,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。如今一晃七年过去,毛丫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,就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夜之间绽放开最美丽的花蕊。那样的清香,那样的妩媚,那样的诱人……
  七年,竟将一个懵懂的少女,完完全全蜕变成一位美丽妖娆的少*妇!
  “姐姐!”错愕间,未等我吱声,布木布泰已含笑走向我,“姐姐可来了,姐妹们都好奇一早晨了。都说这回娶亲把整个盛京都闹腾起来,大汗圣眷隆重,可是前所未有,大家争着抢着想来见你,这可不……”挽着我的胳膊,嘴巴朝里一努,“都来了!”
  一番话亲热得好似我当真是她亲姐,令我有种恍惚的错觉。
  好在我顺着她示意的方向,很快就见到了哲哲。哲哲倒是一副正装打扮,与布木布泰随意的穿着不同,她穿的是礼服,青色的缎子衬得她肌肤如雪,清幽幽的眸子看不出是喜是悲,嘴角却是淡淡地向上勾着。
  姑且……算她是在微笑吧。
  我心里默念着,也等不及她端端正正地坐上位置了,先冲她笑了笑,膝盖略弯地肃了肃,“给大妃请安,大妃吉祥!”说完,站直了腿,又是一笑,“教姑姑久等了,哈日珠拉请姑姑责罚。”
  哲哲的眼底有抹诧异一滑而过,但随即她端起架势,伸手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,嗔怪着念道:“瞧你,手指冻得冰凉。”扭头吩咐宫女给我取手炉,她用自己的手捂着我冰凉的手指,细细摩挲,“你大老远来的,路上一定很累,今儿个我原还想和大汗求情,让他准你歇歇……这些虚礼,来日方长,实在不急一时。”
  我见她面上虽淡淡地保持着柔和的笑容,可这抹笑意却始终没渗透到她的眼睛里去。她的目光里,其实是带着一种审读与评估的复杂目光来打量我的。
  “姑姑说哪里话,您是长辈,哈日珠拉理当来拜见!”说着,她到南面的炕褥上坐下,未央和一干小宫女早捧了茶盏过来,我侧身接过,没想却在人群里瞧见一个人影正悄悄往后挪了两步。
  巴特玛-……
  换上女真族的宽大长袍,梳了两把头的她比那日在军营所见已有较大改变,虽只掠目而过,我却发觉她气色转佳,人也精神了些。
  当下并不在意,只当未见,仍是将茶盏取了,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。我正要屈膝跪下,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厉喝:“这是在做什么?”
  我惊愕地僵住,别说是我,相信这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已震得说不出话来。哲哲的脸色雪白,嘴唇哆嗦了两下,缓缓从炕沿上站起。
  “大汗吉祥!”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女人跪了一地。
  我愣了愣,这才反应过来,也作势欲跪。
  皇太极一个箭步冲了过来,在我膝盖点地时及时托住了我的胳膊,我诧异抬头,却看见他一脸的心疼和责备,“你这是……在做什么?”
  “啊?”我莫名其妙,不明其意。
  他用力一拽,把我从半跪的姿势拖起的同时竟也把我手里的茶盏给震翻了。
  “哐啷!”茶盏落地,茶水溅了一地。
  我呆呆地看着满地打转的杯盏,愕然无语。
  到底还是未央机灵,连忙蹲下腰去拾捡碎瓷杯。我见皇太极的脸色越发难看,捉摸不透他为何生气,只得讪讪地回答:“我在给大妃敬茶。”
  皇太极眉头拧紧,竟是文不对题地问了句:“烫着没?”
  我先还没听明白,顿了两三秒后见我不回答,皇太极不耐之余索性蹲下身去,伸手摸我的裤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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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哦。”我又羞又窘,当着那么多人的面,他可真是丝毫顾忌和避讳都没有,我连连缩脚,“不……没,大汗,我没事……并没烫着。”
  “别动!”他突然低喝,“裤腿怎么是湿的?”手继续往下,“靴子居然这么湿?”
  隐隐听出他的怒气,我忙伸手扯他起来。四周闪烁如探照灯一样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在了我的身上,如同芒刺在背,“不要紧……”
  一句话没说完,猛地脚下一轻,竟是被他托着腰肢抱离地面,他往边上的椅子上大咧咧地坐下,将我搁在他的右腿上,毫不客气地伸手将我的靴子拔去,甩到一边。
  “未央,回去替你主子拿双干净的鞋袜来!”
  未央手里还捏着那只破了的茶盏,一时没反应过来,皇太极横眉瞪去,目光森冷得如同一柄利剑。
  “是……是!奴婢遵命!”未央慌慌张张地飞奔出内室。
  脱去鞋袜后,我的一双赤脚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,我瞪着自己光溜溜的脚面,刻意让自己不去理会周围这些目光中隐透的深意。
  “大汗。”哲哲在边上曼声启唇,“前几日大玉儿让苏茉儿做了双新靴给我,不如先给哈日珠拉换上,我瞧她和我的尺寸也差不多大……”见他不吱声,忙又解释:“苏茉儿那丫头手巧,宫里的针织女红再没有比她做得好的了。”
  听得出,哲哲是如此小心翼翼地想要讨好我,又或者是想要讨好皇太极。我不清楚这么些年他们这对夫妻到底是如何相处的,可是哲哲毕竟替皇太极生了三个女儿,也不能说毫无半分恩情。
  我暗暗扯了扯他的袖子,示意他说句话,他却只是抿着唇,冷着脸,一言不发。我手里加了把劲,他仍是目光平视,远远地望着对面龛炉上袅袅的香烟,似乎毫无知觉,我气恼得变拉为掐,在他手背上狠狠地掐出一道印。
  “我……”终于有反应了,只是吐出话仍是像极了屋外的冰雪,毫无半分热气,“早就吩咐过了,东宫侧妃不必到中宫来见礼,今日是如此,以后亦是如此!”斩钉截铁的一句话,字字如板上钉钉,没有半点可以让人辩驳反抗的余地。
  屋子里静得没有半点杂音,众人屏息沉气。
  “大汗,奴婢……”未央捧着鞋子焦急地走了进来,一进门察觉屋内气氛不对,顿时哑了。
  “是,大汗。”哲哲平静地应声。我悄悄用余光瞥她,却见她面色惨白,双肩略垮,身影有些单薄而又萧索的。布木布泰在一旁托着她的右侧手肘,皓齿咬着红唇,眼睛里毫无遮拦地透着倔强的不满。她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些什么,却被哲哲翻手用左掌盖住她的手背,使劲捂住。
  她挣了下,终于不动了。只是倔强的杏目中渐渐地流露出失落和伤心的眼神,似乎有些不敢置信,却又被迫不得不接受残酷的事实。
  我不敢再偷窥下去,怕被人看见越发认为我恃宠而骄。
  我在心里默念,在没有摸透这个翔凤楼内后宫的详细情形前,我还不能太过招摇,以免惹祸上身而无法及时应对。
  皇太极习惯性地伸手用掌心替我细细摩挲脚底,这原是做惯了的,可是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竟也做得如此自然,我心一颤,有股暖流缓缓涌起。
  “别再冻着了,以后入冬就该注意好好保暖。”他低低呵气,接过未央手中的鞋袜,替我一一穿妥。未央原想服侍我穿鞋,但身子只是稍稍蹲下前倾,最终仍是没敢插手。
  四下里寂静无声,我从皇太极腿上滑下,踩着暖和的靴子站直了,皇太极握着我的手,眉眼微抬,“今儿宫里摆了三百桌筵席,一会儿大妃出去照应,你们几个也都帮衬着些。”
  众女俱是乖顺地答应。
  皇太极点点头,拉着我径直出门,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。
  出得中宫大门,迎面扑来一阵冷气,我打了个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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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冷吗?早起应该披件斗篷。”出门时,身后的小太监递过皇太极的大麾,他接过却没穿,转身披在我肩上,然后拥住了我。
  我侧头看着他,原本在屋内冰冷僵硬的线条柔软下来,变得感性而又生动。我吸了吸鼻子,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气恼他,他难道不知道刚才的亲昵和偏宠表露得太过明显,会让我这个还没适应新身份的东宫侧妃平白招来敌意吗?
  “我带你去个地方!”他似乎浑然未觉,只是兴致勃勃地搂紧我。我皱了皱眉,他突然拦腰将我抱起,“小心别再把鞋打湿了。”
  他的宠爱……我在心底低低地叹了口气。算了,其实他这样子对我,我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。
  喜悦多过担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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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原来你把书房搬到这里来了。”站在翔凤楼三层,凭栏而望,整座大金皇宫,甚至整座盛京城都尽收眼底。
  按着满人的建筑风格,住处的地基要比前院高出些,所以翔凤楼及后宫的大小七栋房舍的地基要比其他地方,包括南面处理朝政的金銮殿等建筑,都高出将近四米。在这样的高度下,翔凤楼更是拔地起了三层,屹立成为整个盛京最高的建筑。
  “小心风大……”
  我舔了舔唇,寒风刮在脸上,有些刺骨,“建了好多房子啊!”我感慨地叹息,随手指点,“那个……啊,还有那些个,我离开的时候都还没有呢。”
  揽住我腰身的手臂微微抖了下,而后用力抱紧。我不觉会心一笑,窝在他怀里,“皇太极,你在给我惹麻烦。”
  “嗯?”鼻音拖长。
  “哲哲她们……”
  “何必在意她们?难道说我眼里只你一人,错了么?以前如此,今后我亦会如此,我对你的心难道你还不懂么?”
  “我懂的。”心里不忍心打破这样美好温馨的气氛,却终是不能不面对现实,狠狠心揭去他自我蒙蔽双眼的一层纱布,“可现在你是大汗了,不再是四贝勒了。贝勒爷愿意专宠哪个福晋,那是家事,可大汗要专宠哪个妃子,却是国事。”
  身份不同,面对的问题大小也就不同。以往任我在贝勒府肆意猖狂,专房专宠那都仅仅是争风吃醋的小事。可如今他是一国之君,一旦作为皇亲国戚的汗妃外戚势力牵扯进来,后宫的稍有偏差就不仅仅只是妃子之间的争风那么简单了。
  我不信聪明如他,会不懂得这里头牵扯的利害关系。
  他不是不懂,只是不愿去懂。他在使小性,任性地欺骗自己,妄想抛开帝皇的高贵身份,单纯地以一个男人对待女人的方式来爱我。
  这怎么可能?
  身后是良久的沉默,皇太极的呼吸盘旋在我的头顶,渐渐的,轻薄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。我不吱声,只是默默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。
  睥睨天下,这个天下终究是他的,但是有所得必然有所失,这一点在我当年向他问出“江山美人,孰轻孰重”时,就早已料知。
  他不可能不懂……
  “悠然,你这是在怪我吗?”他的声音在撕裂般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断续。
  怪吗?怪他吗?
  我慢慢仰起头来,望着他坚毅的下巴,那张脸曾经出现在我梦中无数回。曾经,我为天人永隔绝望得心如死灰,曾经,我为咫尺天涯痛哭得撕心裂肺……如今,他就在我面前,我伸手就能触及一个真实的他。
  不再是虚无,幻影……
  “不!我不怪你!”我柔柔地笑起,抛开种种杂念,心中如水般透明、澄净,“我来这里,只为爱你!”我侧转身子,展开双臂用力抱住他,大声说:“我爱你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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