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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独步天下》 第五章 伤情(下) 作者:李歆  txt下载  章节列表  繁體中文



第五章 伤情(下)
  酒味又辣又呛,根本与“甘醇香甜”什么的形容词沾不上边。酒精不纯,度数比我想象中要高出好几倍,加上这一口又喝得太急太猛,所以下肚没几秒钟,我便立刻觉得心跳飞速加快,像是怎么也按捺不住似的,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。
  “东哥!”皇太极急忙扶住我。
  “没事。”我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,除了心脏狂跳、手足渐感无力外,神志倒是极为清醒。
  眼波横过,褚英正微蹙着眉头,满脸担忧地望着我。我微微一笑,就知道这小子嘴硬心软,偏还老爱跟我耍横。
  “东哥姐姐好酒量,令人敬佩!姐姐天仙般的人物,胆色气度过人,叫阿巴亥好生仰慕,谨以此酒,再敬姐姐!”
  我冷冷一笑,伸手去接,四目相对,敌意无可避免地漫溢在我俩四周。
  “闹够没?”褚英突然站起,扬手打向阿巴亥的手,那酒杯飞出去老远,啪地摔在地上。
  阿巴亥捂着手又羞又怒。
  我左右观望,因为酒酣闹场,人声加歌舞声早乱成一团,幸好没人注意到刚才这一幕。我的心略略放下,忽听阿巴亥颤抖着说:“大阿哥何意?我不过是敬酒罢了……”
  “在我面前趁早收起你那套小把戏……咳咳,咳咳……”他脸上一阵白一阵青,显得虚弱至极,可是骨子里却透出一股狠意来,让人不敢小觑,“留着你的那点小聪明,哄着阿玛高兴也就算尽了你的本分!其他的你想都别想……你算个什么东西?凭你也想骑到东哥头上去?”他冷冷地伸手一指阿巴亥的丫鬟,那丫鬟被他吓得后退一步,“说白了给你听,你的丫鬟她骂得打得甚至杀得,可她屋里的哪怕一只蟑螂老鼠,也容不得你来踩踏!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了!”
  “你……”阿巴亥脸色煞白,娇躯直颤。
  “褚英……”我咬着唇,觉得怪没意思的,他怎么就把话说得如此决绝了呢?别说面子,就连里子也没给阿巴亥留下一丝一毫。
  若是将我换成阿巴亥,不给气晕过去,也会当场抓狂。
  “安布……”皇太极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阿巴亥身边,扶着她缓缓坐下,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。阿巴亥突然眼眸惊恐地瞪大,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般瑟瑟发抖,皇太极微笑着走开。
  “你跟她说了什么?”我困惑地问,眼见阿巴亥用双手捧起面前的酒碗,颤巍巍地连连灌酒,不禁有点可怜起她来。
  “没什么。我送你回去吧,你不适合喝酒,以后还是别再喝了。”
  “慢着!”褚英伸手拦住我们,眼神冷峻地瞪着皇太极,“我身子不太舒服,想先回去了,你留下等会儿替我和阿玛知会一声。”说着,他伸手抓过我的手,“走了!”
  我本能地想摔开他,可是掌心触及他犹如火烧般烫手的体温却将我吓了一大跳。
  我愣了愣,伸手贴他额头,讶然:“你在发烧!”
  “死不了!”他紧紧攥住我,嘶声,“跟我走!”
  “可是……”
  “若要我死,你就留下!”他眼底有抹凄厉的哀伤,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骄傲和自信,只是恳求般地凝望着我。
  都这么大个人了,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任性呢?
  我犹豫了一下,终于无可奈何地点头,“好,我送你回去。”
  在得到我的回答后,他竟然像个孩子般满足地笑了。苍白消瘦的脸上棱角分明,可那温柔的笑容却让我一阵恍惚……
  果然是同母的兄弟,其实褚英温柔的笑容与代善十分相似,只是褚英的笑容犹如海市蜃楼般给人以不真切感,永远不及代善那般真实温暖,触手可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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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廊下站了一溜的奴才丫鬟,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,讪讪地说:“你歇着吧,我先回……”
  他站在门里,不由分说地将我拉进屋,帘子哗地垂下,撞在门框上发出吧嗒一声响。我的脸撞在他胸口上,虽然隔着一层衣衫,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。
  “回去?回哪儿去?”他嘶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,带了分讥诮,带了分自嘲,“回我阿玛的木栅,还是回老二那里?”
  嗡,耳朵里一阵乱鸣,我心跳不由得加快,慌乱地抬头看他。
  我和代善的事,为什么他会知道?
  “今儿个他为何没陪你赴宴?”他的目光烁烁,并没有因为发烧而有半分的浑浊恍惚,“是因为怕见到你和阿玛在一起,心里不舒服?哼,他不是最会装蒜的吗?”
  他怎么能够如此不堪地说自己的弟弟?今天代善之所以称病不去,其实是为了避开阿巴亥。
  我心里不爽,将他用力往床榻边推,斥道:“睡你的觉去,哪来那么多废话!”
  褚英却反手拉住我,“为什么是他?”他的声音低得仿若自言自语,好像长久深埋在心里的秘密突然间被我窥探到了一般。
  我心烦难耐,摔开他手,“不关你的事!”
  他无语地望着我,脸上那种绝望凄凉的神情再度出现,我突然不敢再看,慌慌张张地说:“你累了,还是传大夫过来瞧瞧吧!”
  “如果时光能够倒转该多好……”他慢慢坐倒在床沿上,呼吸粗重压抑,双手抱头支在膝盖上,“早知道你会因此而选择他,我就算拼了命也会跑去……”他抬起头,眼眸蒙上了一层水水的东西,紫红色的嘴唇在黑夜里微微发颤,“阿玛让我留守建州,我没想到会因此失去赢得你的最佳机会……你在哈达一定吃了很多苦,所以,那个时候出现在你身边的人自然也就……我怎么就那么笨呢,连老八那小子都不顾一切地背弓挎刀冲到哈达去救你了,我却还傻傻地留在这里……你一定很恨我吧,所以回来后,总也躲着不见我,我不可能到栅内去找你,只能每天想着如何找机会见你,想跟你解释……可总也见不着你……东哥……你一定很恨我吧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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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喃喃地低声诉说,揽臂抱住我,我身子一颤,本能地想往后缩。
  他却不依不饶地抱紧我,将头埋在我怀里,“别动!别动……一会儿就好……只一会儿……这样抱着你,才让我有了一种真实感。我不是在做梦!我今天终于见到你了,你就在这里……不是被代善拥在怀里,是在这里……”
  他越说越低,我感到他的体温滚烫得犹如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,快要将我也给烧着了。
  “褚英……你病了,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,好好躺着,等把病养好了……”
  “我不是在说胡话!我很清醒!”他突然抬起头来,眼眸烁烁,虽然脸颊、耳根甚至脖子上的皮肤都透出一层不正常的绯红色,他却很有力地抱着我,告诉我,“我很清醒……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!我爱你,东哥,世上再没人比我更爱你!”
  我震撼得说不出话来!
  他爱我!
 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爱我!
  这个时代的男人,喜欢我有之,迷恋我有之……可这都与爱情无关!他们并非当真爱我,只是因为我是一个权力或者美色的象征,所以他们个个趋之若鹜地想要得到我,无非是满足他们大男人的虚荣与自尊,如同歹商、孟格布禄……他们甚至为了我而丢了性命,可是他们并不爱我!
  就连努尔哈赤,甚至于代善……也从没说过爱我,连喜欢的话也不曾有过一句!
 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,手指冰凉,眼眶慢慢被水汽湿润。
  褚英啊!你怎么那么傻?
  你爱我什么呢?你什么都不了解,就如同我不了解你一般,你如何能爱我?爱上一个心里完全没有你的人?
  我抚摸着他滚烫的额头,像对待小孩子般软声哄他:“你躺会儿,我去找大夫……”
  “东哥!”他紧紧抱住我,固执地皱眉,嘶哑地低叫,“你难道……一点感觉都没有?你……心里除了阿玛,除了代善,可有一点点我的影子?”
  望着那张悲哀恳求着的憔悴脸孔,我张了张嘴,不忍心再伤他,可是感情的事勉强不来,如果不跟他说清楚,他以后只会更痛苦。
  “褚英,我不……”
  身子猝然腾空,褚英将我压倒在床榻上,用滚烫的唇瓣堵住了我未完的话语。
  他热气腾腾的体温像是火炉般碾过我的身子,我挣扎踢腾,他把我的两只手抓向头顶,轻轻松松地就用一只手给固定住了,他的膝盖有力地压住我的两条腿,令我感到疼痛发麻!
  恐惧感真正传到我脑海中时,他竟然已经开始撕扯我的衣服,外袍的扣子轻易地就被他用手扯开,裸露的肌肤触到凉薄的空气,我打了个冷战。
  “不要说……我不想听……”他颤声呢喃,滚烫的双唇再次侵上我的锁骨,另一只手探进我的兜肚,在我的胸口流连般抚触。
  酥痒和恶心感一起涌进我心里,我拼命扭动,吸气:“住手!你怎么能……”他继续吻上我的唇,舌尖趁机伸进我嘴里。
  “褚英——”眼泪不争气地涌进我眼眶里,“你疯了……快放开我!”
  “我要你……心里有我……”他含糊地说着话,用膝盖顶开我的双腿,跪趴在我身上。紧接着胸口猛地一凉,我眼睁睁地看着月白色的兜肚被他扯了下来,弃于床下。
  他不再说话,眸瞳深深,眩惑得透出浓烈的欲望。望着这张已近乎失去理智的脸孔,我脑子里一片空白……
  疯了!
  他疯了——
  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将我震醒!
  我闷哼一声,腿股直打哆嗦,不住地抽搐。我咬紧牙关,指甲抠进床头木制立柜的雕花柜门,冷汗在这一刻涔涔逼出,沁湿全身。
  褚英!
  褚英!
 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!怎么可以!
  我一直当做好朋友的人,居然会对我做出这么恶心的事!
  恍惚间听到头顶的褚英抽了口气,愣住了。
  我趁着缓冲的时机松了口气,身子也不再打战了,虽然痛感依旧,但毕竟找回了几分理智,强烈的羞辱感随即冲上我的头脑。
  “你……”那双眼困惑地望着我,里面夹杂了不敢置信的狂喜,“东哥!东哥!东哥……”他发狂般喊着我的名字,松开按住我的手,转而牢牢抱紧了我,紧贴的肌肤间满是黏湿的汗水。
  他呼哧呼哧地大声喘着粗气,汗湿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脸颊,充满怜爱的眼眸对望着我,声音喑哑得颤抖:“东哥……你好美……”
  恶心感随之传遍全身,每一寸肌肤都在层层泛起细小的疙瘩!
  强忍住肉体带来的痛楚,我咬着唇拼命不让自己喊出声来。
  闭上眼,眼眶中的泪水无声顺着眼角滑落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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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脱离苦海的,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,等我再次恢复意识、懵懂地睁开双眼时,却被一双乌黑带笑的眼眸吓了一大跳。
  “醒了?”褚英用手指撩开我披肩的长发,在我肩背上印下一吻,“你睡觉老爱皱眉,喜欢嘟嘟囔囔地说梦话,还不停地踢被子……”他轻笑,“这样子的你,点点滴滴都令我心动不已……真希望以后每一天都能像今天这般拥你入眠……”
  我很想给他一拳,然后跳下床逃跑,可是没等我付诸行动,他的右手已从我身后揽了过来,肌肤相触的感觉让我不由得起疙瘩。
  不想和他说话,我索性闭上眼睛装睡。可是显而易见的,我这只菜鸟算漏了男人可怕而强盛的欲望。我不寒而栗,惊恐地叫道:“你又想做什么?”
  “对不起,昨晚弄疼了你……我真的不曾想过你还会是处子……”他濡湿的唇在我脊背上舔舐,“不过……我很高兴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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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种事情也亏得他高兴!
  他的确是高兴了,发泄了他所有的兽欲,我却不知道我的不高兴要跟谁讨去!
  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,我再也难以忍受下去,慌慌张张地坐了起来,从他身上压过去,扒着床沿,朝床下痛苦地呕吐起来。
  胃里其实是空的,再吐也吐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,有的只是呛喉咙的酸水。
  “不舒服?”褚英轻轻拍着我的背,“难道是我的风寒传染给你了?啊……我真该死!”
  他坐了起来,看那架势似乎要喊人,我急忙跳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,怒道:“你想做什么?你要是敢叫人进来,我死给你看!”
  他眼睛弯弯地带着宠溺的笑意,在我手心亲了一下,我一颤,连忙缩手,恶心得想把整个胃给彻底吐出来。
  “东哥!我好高兴,因为我知道,这辈子你再也不会忘记我了!”
  我心神剧震。
  “你心里终于有我了……无论将来如何,你都不可能像以前那般无视我了!”他笑容灿烂得一如得到糖果的孩子,俊朗的面容洋溢着渴求与期冀,“我们有个很好的开始……以后会更好!我会让你得到最大的幸福……”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他亲昵的吻中。
  冰冷的唇上感受到他的温度,我猛然惊醒过来,一仰头避开他,“你恶不恶心啊?”我拼命拿手背擦嘴,“我才吐过好不好?”
  他愣了半天,猛地爆出一声大笑,我恨恨地瞪他,却被他强行拥进怀里,“东哥……东哥!还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鼓足勇气亲你吗?当时你厌恶的眼神多伤我的心啊!今儿个我才算明白了,你并非是讨厌我亲你,你……”
  看来当真是没办法沟通了,基本上到目前为止,他都一直沉醉在自我意淫的幻想中。
  想到昨晚他对我的侮辱,再看看他现在的满面欢喜,我气得脸都快绿了,随手抄起床角的靠枕痛砸他可恶的笑脸,“清醒点吧你!不过就是破处而已,有什么大不了的,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活不下去了!我只当是被疯狗咬了,谁他妈的还非得要老惦记着这条疯狗是怎么个死法啊!”
  靠枕掉落在地,褚英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,转而是暴风来袭前的阴暗。我不理他,自顾自地拣了床上零散的衣物一一穿上,忽然肩膀上一痛,竟是被他掀翻在床上。
  “什么叫被疯狗咬?”他阴森森地瞪着我。
  我撇开头,淡漠地说:“你最好放我回去,失踪一晚已是极限……”
  “怕什么?是怕我阿玛知道,还是担心代善会知道?”愤怒的声音在我头顶咆哮,“我就如此令你讨厌吗?为什么你宁可对代善百般温存,却不肯对我笑一下?”
  “放开我!我要回去了。”
  “是我先看到你的……是我先喜欢你的……”他当真如疯狗一般开始啃咬我的肌肤,“是我先爱上你的……你不能不爱我……”
  可恨,却又可怜可悲的褚英!
  我瞪大眼顶着床帷微微摇晃,麻木地任由他在我身上发泄蹂躏。身体的痛怎可能比得上我内心的痛?!
  谁规定爱我的人,我就非得爱他?谁规定我不爱他,就得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?
  谁规定的?
  是谁?
  羞愤和痛恨随着他再次进入的那一刻充斥全身,我咬牙吸气:
  “我——不要你的爱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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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格格,您多少吃点吧……”小丫鬟怯生生地站在我床头,手里捧着一碗燕窝粥。
  我只淡淡扫了一眼,便觉胃口全无,虽然全身无力,自己也很想尽量吃些东西补充体力,可是胃里一阵阵的发闷发胀,只要一看到吃食,便有想吐的感觉。
  于是我摇摇头。
  小丫鬟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,“您不吃东西,爷回来可不得扒了奴婢的皮……格格您只当可怜可怜奴婢吧……”
  我空洞地望着她,不过才七八岁的小女孩,苍白的圆脸上挂着楚楚的泪水,大眼睛里满是恐惧。
  “我实在吃不下……一会儿他回来,我跟他说,你不用怕。”
  “格格!”
  “你们爷出去了?”我琢磨着若能趁这个机会逃出去,倒也不错。
  这个念头才在脑子里转过,那丫鬟却朝我扑通跪下,哭道:“格格可别想不开……爷疼惜格格,格格若是有半点差池,不只是奴婢,怕是满府上下的奴才都难逃一死!格格……求求格格……”
  我最受不住别人对我三跪九叩,忙说:“你们爷呢,叫他来。”
  “爷这会子在前厅,正和人发脾气呢……”这话才说了一半,小丫鬟面色大变,忙捂住了嘴,低头,“奴婢该死!”
  我冷冷一笑,褚英可真够精神啊!昨儿个还发烧咳嗽病得像是快翘辫子了,今天不仅烧完全退了,居然还有力气跟人发脾气了,很不错啊,只不知这倒霉的对象是谁。
  一会儿小丫鬟又苦苦哀求我用膳,我只是不理,连话也懒得多说。约莫过了半个时辰,忽听屋外一阵喧闹,府里的丫鬟纷纷惊恐呼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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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不禁诧异起来,有谁敢在大阿哥府里放肆喧哗?
  “哎唷!”把门的奴才惨叫一声,臃肿的身子扯着门上的竹帘子一块儿狼狈地滚了进来。
  我定了定神,等到看清门外走进的身影后,心里狠狠一悸,眼泪止不住地淌下。
  “东哥!”满脸紧张的代善疾步向我奔来。
  “不要过来!”我滚到床内侧,用丝被裹住头,尖叫。
  我这个样子,这个样子……如何见他?如何能见他?
  “东哥!”随着一声大喊,我赖以遮羞的被子被腾空卷走。我只能低着头缩在床角瑟瑟发抖。
  “东哥……”声音转为低柔的叹息,一股熟悉的,犹如淡淡薄荷的清凉气味将我紧紧包围住。代善抖着我,轻声安抚,“没事了,我来接你回家!”
  “呜……”我心里刺痛,哪里还能忍得住,转身扑进他怀里,哭得就像个迷途的孩子。
  “别哭,没事了……”
  “呜……”
 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,手指不停地替我抹眼泪,见我只是哭得伤心欲绝,凄然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心痛和自责,“咱们回家好不好?”
  我边哭边点头,手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,他将我拦腰横抱起来。边上的小丫鬟见状,惶恐万分地拦住我们,“二爷!您不能带走格格……”
  “滚开!”一向温文尔雅的代善突然厉声怒喝,一脚将那小丫鬟踢翻个跟斗。
  我从没见代善发过火,打从认识他那天起,他都是那么的和善温润,从来没有半分脾气似的。我隐约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痛,因为伤害我的不是别人,是他的亲哥哥!
  心中犹如被一根尖锐的刺扎穿!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——褚英对我的伤害,在代善心里留下的烙印,远比我更甚!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可以做到忘怀,可是代善呢?
  褚英,毕竟是他的亲哥哥啊!这种血浓于水的血缘亲情,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!
  跨过门槛时,有道厚重的阴影挡住了我们,我只瞥了一眼,便慌张地把脸转了过来,羞愤、委屈、伤心、难过……百感交集。
  “让开!”代善冷冷地说。
  褚英杵在门口没说话,隔了好半晌,才咳了两声,哑声:“真的不行吗……”
  我身子微微一颤,知道他这是在问我,可我不想再看到他的脸,也不愿再跟他说话,特别是在代善的面前,面对他,只会让我备感羞辱。
  “别再伤害她了……”代善侧过身,小心翼翼地抱我出门。
  “代善——”沙哑的嗓音爆出一声怒吼,“你凭什么跟我争?你凭什么——”
  代善停住脚步,我紧张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。
  “你凭什么得到她的心?你保护得了她吗?你除了信奉明哲保身那一套虚伪的东西,还能有什么作为?”
  隔着单薄的衣衫,我能听到代善的心跳声在不断地加快。虽然他自始至终面对褚英咄咄逼人的质问,没有一句反驳之语,可是我仍然觉着害怕。
  “代善!你不要老是那副滥好人的表情!你有什么?论战功声望,你不及我,论在阿玛面前得宠,你还抵不过一个老五,甚至就连三叔家的阿敏都比你强!你凭什么能拥有东哥!咳咳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  代善!代善!代善!
  心里一遍遍地念着他的名字!温润如玉的代善!与世无争的代善!善解人意的代善……这样的代善正是我所喜爱的,我不要因为我的缘故,把他逼到一条不适合他的路上去。
  “大哥……”终于,代善胸部轻微地震动着,一如他强而有力的心跳。我死死地抓紧他的衣襟,惧怕地仰头,看到他长出青色须楂的下颌淤了一大块,嘴角破了,血丝凝在伤口上。
  我惶然回头,发现褚英右眼角同样肿起老高。
  虽是急匆匆的一瞥,但到底让褚英抓到了我的视线,他扑了过来,“东哥——”
  我吓得尖叫。
  代善一个错身,安然避开褚英。
  “今后……东哥由我来保护!”轻松的口吻,坚定的语气。
  我心乱如麻!
  “代善——你小子好大的口气!”
  “我绝对会做得比你更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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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从褚英家回来,我倒头就睡,也不知过了几时,只闻得耳旁嘤嘤地有人抽泣,极是悲伤。我只想再睡,可那细细的哭泣声就像困在我脑子里扰人的蚊蝇声,挥之不去。
  终于,我涩涩地抬起眼皮,眼前的景象模糊地重叠在一起,我看了好半天才看清面前站了位少女,是她在哭。
  喉咙里咕的一声,我只觉得口干舌燥,浑身酸痛难当。
  “格格!格格你醒了?!”葛戴浓重的鼻音中透出兴奋和欢喜,她将我扶了起来。
  我指指桌上的水壶,她随即明白,在我身后垫好靠枕,急急忙忙转身替我倒茶。
  茶盏递到我嘴边时,我明显能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,盏中的水晃得厉害,我只够喝到半盏,另有一半竟全被她泼在了我的衣襟上。
  “格格……格格……”她眼泪又下来了,边哭边拿手慌乱地替我抹襟上的水渍。
  “代善呢?”环顾四周,静悄悄的,并未见着代善的身影,我心里没来由地一空。
  “格格,已经巳时初刻了,二爷不便留在栅内,早回了……他让格格放宽心,好好休息,明儿一准来看你!”
  我点点头。原来已经这么晚了,没想到自己一睡竟睡了足足十个小时。
  “格格,你饿不饿?奴婢给您炖了人参乌鸡汤,嬷嬷说这东西女人吃最补身子……”说着,她眼泪吧嗒落在我手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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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见她眼圈淤黑,眼眶子都眍了,想来昨晚我没有回来,她竟也是一夜未睡,足足担心了整晚。
  我摇摇头,身上出了虚汗,黏湿了衣裳,很不舒服,“你叫人给我准备热水,我想洗澡。”
  葛戴愣了愣,随即应了,抹了眼泪低头走了出去。
  一会儿进来三四个嬷嬷和丫鬟,在近门处架起了屏风,把沐浴用的高木桶搁在床前,将冒着滚滚热气的开水哗哗倒进桶内。
  葛戴卷起袖子试了试水温,随限点点头。
  我洗澡的规矩向来是不喜欢有人伺候,于是那些嬷嬷丫鬟自发地退出门外。我掀了被子下床,可脚尖刚踩到地上,便觉得两条腿不听使唤地直打哆嗦。脚一软,我双手撑地坐在了脚踏上。
  “格格!”葛戴低叫一声。
  我虚弱地笑,“我可真没用……”不过才一天一夜没吃东西,就把我饿得四肢无力,两眼发昏,看来这次无论如何都得拜托葛戴帮我洗了。
 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我靠近木桶。我喘息着扶住桶沿站定,葛戴替我将中衣解下,过了好半晌却没见她有任何动静。
  “怎么了?”
  “格格——”她忽然颤声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喊。
  扭头看见她泪流满面,捂着嘴呜呜地哭得气都快喘不过来,我不禁低头,恍然看见自己胸口一块块的斑斓淤痕——这些都是褚英早上发狠时掐咬出来的,想来背上一定也有不少!
  “别哭!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,只是看着吓人,过几天自然就消了。”我让她扶着颤巍巍地踩上踏凳。
  将身体泡入暖融融的热水中,我舒服地逸出一声呻吟。
  “怎么了,是不是水太烫了?”
  “不是,很好。”我含笑拍拍她的手,“我先泡一会儿……你也别出去,替我守着。”我怕自己体乏,搞不好泡太久会不知不觉昏睡过去。
  葛戴点点头,“那奴婢就守在格格身后,格格若是要什么,吩咐奴婢一声就是!”
  “嗯。”
  热气蒸腾,熏得我微微昏沉,脑子却像走马灯似的不停闪现出两张脸孔,一个温文儒雅,一个不羁跋扈……
  我痛苦地将头埋进水里,长发犹如水藻般在水底散开,织成了一道密密的网,似乎就此将我网住。我无处可逃,就快要窒息。
  东果、褚英、代善,他们姐弟三个从小就失去母爱,感情向来笃厚。东果姐代母职,褚英脾气不好,代善恭顺友爱,兄弟之间年龄虽只差三岁,却从没像今天这样动过拳脚……这一切都是因为我。
  今后代善会怎么做?褚英又会如何看待这个亲弟弟?
  哗啦!我从水里探出头,大口大口地喘气,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。
  我的心好痛,与代善的感情到底应不应该再继续让它发展下去?我很怕,怕自己带给他的不是幸福,而是不幸!
  水温渐渐冷却,在我身体随着水温变冷之前,一桶热水自我身后缓缓倾倒而下。我随即抹去脸上的水珠,勉强一笑,“葛戴,麻烦你帮我擦擦背,我手太酸,举不起来!”
  长这么大,还是第一次要麻烦人帮我洗澡,不由得脸上一红,特别不好意思。
  葛戴未吭声,从桶沿上拿了澡巾,轻柔地将我披泻在身后的长发掠到一旁,然后我听到一声细微的抽气声。
  “已经跟你说过不用那么大惊小怪的……”我心里酸痛,面上却强笑着安慰她。
  澡巾触到我的背,手劲很轻,轻得几乎感觉不出什么力道。我又是一笑,这丫头在跟我之前一定也从没伺候过别人洗澡。
  “葛戴——”我身子缓缓动了动,一股酸痛感从骨子里渗了出来,我闷哼一声,险些滑入桶底。
  一双手从我身后探出,插入我腋下,把我从水里拖起扶正。
  那双手,虽然不大,可是指节粗阔,掌心结满茧子——这绝对不可能是葛戴的手!
  我惊愕地猛然回头,却看见一张凛然冰冷的俊秀脸孔,眉心紧蹙,双唇紧闭,见我回头看他,他只是略略抬起眼眸飞快地瞥了我一眼,便立即垂下眼睑。
  虽只是匆匆一瞥,可我分明从他眼底看到一股触目惊心的寒气。
  “皇……皇太极……”刚才那是什么眼神?一个九岁的孩子,为何会有那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?他想做什么?他心里在想些什么?
  “没有第二次!不会再有第二次……”冰冷的声音从唇齿间一字字僵硬地迸出,像是在说给我听,又像是说给自己听。
  “皇太极……”
  他不再说话,脸上带着股倔强和狠劲,手上却仍是毫不着力地替我继续擦背。
  我不由得脸上一烫,虽然他还是个孩子,但是毕竟是个男孩子,如此赤身相对于他,我仍不免感到紧张和害羞。
  可他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一般,擦完后背擦胳膊,擦完胳膊擦前胸……
  我抗议地低呼,他只是冷漠地瞪了我一眼,那个眼神看得我心寒,我竟然不敢再吭声拂逆他,乖乖地任他伺候着。
  这个……就是日后的大清太宗皇帝将有的威慑力吗?
  我不禁瞠目结舌,好厉害!就算面对努尔哈赤,我也没如此的窝囊!
  我将半张脸埋在水里,只留出鼻孔来透气,默默地想,一定是我潜移默化中,对日后的清太宗存了太多的遐想。
  “皇太极……”我浮出水面,闷闷地开口。
  他不吭声。
  我继续问:“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,最终会改变很多事情?”
  “……例如呢?”
  ******************
  “例如……褚英和代善……”低声说完这句,我又沉了下去。
  空气里死寂,屋外啾啾虫鸣。
  水流声哗地重新响起,皇太极沉默地将手探下水,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:“也许吧。大哥是长子,按着长子嫡出继承爵位的既定规则,他从小便有些目中无人,这原也不奇怪……按顺位第二有继承权的二哥,又是他同母兄弟,自小相亲,加上二哥又是个禀性温纯的主儿,从无争胜之心。接下来的三哥、四哥皆是庶福晋所出,不值一提。剩下一个正出的五哥,偏又性子莽撞鲁钝……”他说到这里,停顿一下,似乎想到了什么,“大哥继承建州,似乎已是必然趋势,但前提是……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。”
  我在水里瑟瑟发抖,“你……什么意思?”
  他轻轻叹了口气,“变端出在二哥身上……现在连我都无法预测到他将会做些什么……”
  兄弟争权吗?!
  我倏地仰起头来,盯着这张年轻的、略带稚嫩青涩的脸孔——难道皇太极不是顺顺利利地成为清太宗的吗?
  难道历史有错?难道……难道……
  历史?!我所了解的历史知识里有什么?努尔哈赤的儿子们,除了一个皇太极,我还知道将来应该会有个摄政王多尔衮……除了这些,我什么都不知道!
  又或许……因为我的介入,这段史实将被彻底改变!
  “他俩……可是亲兄弟……”我颤声,胸口郁闷得难以呼吸,“这是我的错吗?对!是我的错!我原本不属于这里,如果我没有,没有……”
  如果我没有喜欢代善,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?
  “未必!”皇太极叹了口气,“谁让他们是阿玛的儿子!是阿玛的儿子……就注定逃不过这一劫,有权势的地方就有纷争!你这个傻瓜是不是又想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?”
  “水冷了……”我突然感觉很疲惫。
  “还用换水吗?”
  “不了。”
  于是他扶我起来,我冻得全身发抖,他用一块大毛毯将我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,可是我仍然觉得冷气逼人。
  “要不要唤葛戴进来伺候?”
  “不用,我想躺会儿……”
  他把我扶上床,替我盖好被子,拿着那块毛毯细细地替我搓*揉湿漉漉的长发。
  “皇太极!”
  “嗯,我在。”
  “你……将来也会这样吗?”
  “什么?”
  “你将来也会为了争夺这份权势,而不惜兄弟相争吗?”
  他沉默。
  “不必瞒我,我知道你不甘屈于人下……我想听真话。告诉我,你会吗?”
  他叹了口气,终于回答了一个字:“会。”
  “为什么?权势很重要吗?”
 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,“有时候……那东西的确很重要。”
  我别过头去,虽然明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和答案,但是这样的皇太极太让我感觉陌生,仿佛我自幼看着长大的孩子,又将离我远去。这让我的心好痛,痛得眼泪潸然而下,却无法出声。
  我本不该介入他们!
  他们有自己命运运行的特定轨道!每个人都是……
  褚英、代善、皇太极……不管是谁,我都不应该介入他们命运的轨道!
  代善……以后,我该拿你怎么办?
  黯然伤心中,皇太极从脚踏上缓缓站起,小声地喊着我的名字。我闭上眼调匀呼吸装睡,窸窸窣窣声中感觉他俯下身,轻手轻脚地替我腋好被子。
  房间里寂静了好久,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离开时,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细微的呼吸声,然后额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濡湿的吻。
  “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,你只是不小心爱错了人!”
  脚步声渐渐离去。
  我咬着被角无声地流泪。
  爱吗?不!在孤儿院长大的我,从来不信世上会有一份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的感情,令我爱得痴迷沉醉,盲目得失去理智。
  我不信那样的爱情!
  但我喜欢代善!
  喜欢他的笑容,喜欢他的温柔,喜欢和他在一起……
  睁开眼,瞪着漆黑一片的虚空,我终于逼迫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!
  ******************
  睡至中夜,忽然从骨子里透出一阵阵的寒意,身体冷得不行。我蜷缩起身子,裹紧被褥,头脑昏沉沉的,只觉得四周静得可怕。
  之后迷迷糊糊地又听到很多的嘈闹声,我想命令他们闭嘴,让我安静一会儿,可是嘴巴根本出不了声。好容易撑了一会儿,又似有什么东西撬开了我的嘴,把苦涩难吃的茶水倒灌进我嘴里。我下意识地抗拒,可结果那些水却呛进了气管,害我边咳边喷,苦不堪言。
  再一恍惚,眼皮微微睁开一线,却发觉四周仍是黑漆漆的,不禁思忖,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头脑里凌乱的梦境而已。
  再次合眼,昏昏睡去。
  浑浑噩噩间,意识陡然间被一个怒气冲天的声音吼醒:“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,我要你们统统陪葬!”
  好霸道的声音!
  好霸道的男人!
  我暗自冷笑,他这是在威胁别人呢,还是又想以别人的性命来威胁我?
 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,我又沉沉睡去。
  再次睁开眼时,总算见到了满室光亮。我轻轻嘘了口气,真是一夜乱梦,好在天已大亮,我也总算从梦魇中醒来。
  正想挺身起床,忽听床边有人紧张地说:“别动。要什么我拿给你,是不是要水?”
  我眼珠转了两下,眼前突兀地现出一张憔悴的脸孔,满脸须楂,神情委顿,眼眸中满是疲惫……
  这是谁?这是我认识的努尔哈赤吗?
  “爷怎么……在这儿?”我的声音居然出奇的沙哑。
  他怔怔地瞅着我,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奇珍异宝,眼底是赤裸裸的喜悦,“五天了……你终于醒了。”
  “五天?”
  “你发高烧。”他简略地说了这四个字,扶起我喂我喝水。
  我困惑不已,难道我不是在做梦?我发高烧足足昏迷了五天?他之所以会这么憔悴不堪,是因为担心我?
  “你十岁那年也是这般的发高烧,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他小心地扶我重新躺下,用宽大的手包裹住我的双手,搁在他唇边轻轻摩挲,“我还真怕你这次又会和那时一样呢。”
  我不由得轻笑,笑声扯动身上的肌肉,全身像是散了架般的酸痛。
  “我若能再次失去所有记忆,岂非更好?”
  他的瞳孔骤缩,神情冷峻,“若是想趁机忘了我,那永远也不可能!”
  “忘了你的我,也许才有可能喜欢上你,否则……”
  他忽然用唇堵住我的嘴,但随即松开,喘着气决然地说:“没有否则!”
  他很霸道!
  我模模糊糊地想,也许褚英就是这点很像他——同样的蛮不讲理!
  “对了,爷的婚礼……”我依稀记得这几日栅内正在筹办他和阿巴亥的婚礼。
  “婚礼延期。”他哑着声说,“布占泰那小子,一听说你病了,本来还想赖着不走,被我一脚踢回乌拉去了。你瞧瞧,你的魅力有多大。”
  我有些许吃惊,但面上却丝毫未露,只是抿嘴浅笑,“那是,谁让我是女真第一美女呢。爷不也正是看中我这一点么?”
 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我一眼,“果然是第一美女!”说完,沉下脸站起身,在房间内背着手转了一圈,忽道,“褚英和代善为了你,大打出手!你是何想法?”
  我心里一痛,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变,“没什么想法。”
  “是么?”他冷冷一笑,重新坐到床沿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很诡异的笑容,“褚英有些脾气像我,诸事争强好胜,想要的东西必定会不择手段地弄到手;代善则不然,他性子像极了他的额娘,温文尔雅,善解人意,生性淡泊,在我看来他似乎并不适合出生在爱新觉罗家族……”
  我凝起眉,捉摸不透他到底想说些什么。
  “只有勇士巴图鲁才配驰骋在这白山黑水之间,做这片天地的英雄和主人!代善不行!他太软弱!我一向是这么认为的!可是你知不知道,两年前我忽然发觉原来我一直错看了这个儿子,代善带兵攻打哈达的那股狠劲,绝对是我前所未见的,他有勇有谋,竟是比褚英更得将士们的信任与拥戴……”
  我瞪圆了眼睛,渐渐有点领悟到他的意图,不禁感到一阵心寒无力。
  “我竟不知道,我一直忽略掉的这个老二,武功谋略,竟是无所不能。常人马上开弓,能射几何?他却能三箭齐发,百发百中。啧啧……我真是看走了眼。”他连连摇头,“建州正是创业之期,我求才若渴,为何放着大好的可用臂膀而弃之不用?可那孩子死心眼,打从哈达回来后,又在人前装出一副懦懦无为的蠢样来!我知道,要让他真心实意地站出来,再次燃起斗志,需得给他下一剂猛药!”
  我牙齿咯咯打战。
  不是的!不是的!不是我猜想的那样!这个世界,不会如此阴暗残酷!绝对,不是我所想的那样!
  “而你……就是那剂猛药!”
  轰的一声,我的头脑一阵天旋地转!
  原来当真是这样!当真是……
  “你以为你和代善每日里偷偷摸摸的行径我会一无所知?这建州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,在我的土地上发生的哪一件事又是我所不知道的?”他倏地捏住我的下巴,冷笑着凑近我,那双冰冷的眼眸闪着可怕得令人望而生畏的光芒,“东哥!你自负聪明,其实还是很天真……你再如何折腾,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。我说过的,这个世上,除了我没人能要得起你!”
  我涩哑地开口,声音抖得不像是自己的:“你要……如何对付代善?他……可是你的儿子……”
  “怕了?当真喜欢上那小子了?”寒意更浓,“你放心,如你所说,他毕竟是我的儿子,我以后还要重用他呢。而且我会如他所愿,等我百年之后,将我所有的妻妾全部交由他来收养……但是,这并不包括你在内!”他咬牙切齿地望着我,“这辈子我若是得不到你,即便是死,我也要拉你陪葬!”
  我两眼一阵发黑,一股腥甜的气息从喉咙口直冲而上,咯的一声,我咳出一口痰来,还没等视力恢复,便觉努尔哈赤已慌乱地抓住我的胳膊,怒吼:“来人——”
  金星乱舞,我模糊地看着他的脸,蔑然冷笑:“我……现在……就死给你看……”
  “你敢!你敢死!你若敢死我立即杀了代善!”他抱紧我,我能感觉出颤抖的不只是他的声音,还有他的身体。
  他在害怕什么?
 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努尔哈赤吗?
  努尔哈赤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吗?
  意识逐渐消沉,灵魂却像是被某种东西禁锢住,我使劲挣扎,却始终挣脱不开。
  我宁愿去死,也不要再看见你!
  既然已经无法选择生的方式,我至少还有选择死的权力!
  我要死!
  我现在……就死给你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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