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2章 心血
如果当初见祝焱是在这一战之后，祝焱大概也不会这么暴躁，如果他渡过了三次天劫，祝焱肯定会听听他用来交换梧桐神木的条件，哪怕是心中恼怒，也不会直接翻脸。
如果他到达大榕树王那个境界，祝焱就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要交易了，就算拒绝也会相当的客气，展现出吞火人族的另一番面貌来。
说来说去，弱者舌灿莲花也比不过强者胡言乱语。
以嵇长风为首的一众修行者，只见李青山凌风踏鲸而来，所处的位置俨然是鲛人的最高点，哪仿佛他才是这次海市的主角。
“你这小子，站在老夫背上也就罢了，竟敢站在我的头上，懂不懂尊老？”
李青山微微一怔，便明白说话的是足下的蓝鲸，不禁笑道：“尊老是人类想法，若是以年纪来论高下，妖族当为众生之首，道友怎么反受异人驱使，不学大鲸鱼王到遨游深海。”
“哼，牙尖嘴利，等开了海市，老夫要与你较量较量，比一比力气！”蓝长老颇为不忿的道。
“好啊！”李青山心知，这多半是共渊的授意，要来试一试他的真实实力，单靠虚名是镇不住她的。不过他表明了些许对吞火人族的敌意，她就不便亲自出手。让这头蓝鲸妖帅出手，也只说较量，而非敌对。
“哼，那就来试试！小小年纪，就敢把大鲸鱼王挂在嘴上，你可知道大鲸鱼王是什么模样？”
蓝长老虽然本能觉得李青山不好对付，但听他答应的这么痛苦，心里还是打了个突。
“有幸听过一曲鲸歌。”
“啊，你真是好福气。”
“你也是好福气！”
“哼，鲸歌我自然听过！”
“我说的倒不是这个。”
“那是什么？”
“遇到了我！”
“那算什么福气？”
“将来你可以跟人说，曾经背过我，还跟我聊过天，别人一定赞你一声，好福气！”
“臭小子，竟敢消遣我，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！”
“谁消遣你了，我是认真的。”
“认真……”蓝长老愣了一下，他认真的好像在说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实，如太阳东升西落，大海cháo涨cháo退，“呸！差点被你唬住，你小子给我等着！”
李青山哈哈大笑，笑声回荡于整个海湾。因为他与蓝长老是传念交流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，都惊讶的望着他，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。
当鲸群来到近海，天sè已经完全暗了下来，海上的星空格外灿烂，大朵的云山犹如星海上的一座座岛屿，时而的遮住明月，投下一片黑暗。
海滩上乃至整个三帆城中都没有一点火光，鲛人生xing厌火，当着鲛人的面举火是一种不敬，最初只是参加海市的人不得如此，后来在巨舰岛上形成传统，每当海市之时，全岛不得用火。
然而海湾中却是一片光华璀璨，墨蓝透明的海水中，一大群海鱼游来游去，浑身散发出淡绿的光辉，千万只水母发着幽幽的蓝光，在海水中浮沉。还有头生着触角，仿佛打着灯笼的怪鱼，还有萤火虫般的虾米，闪烁游曳着，仿佛撒了一把星辰在海水中，将大海映照的瑰丽无比。
而更为耀眼的却是鲸鱼背上。那一个个用珊瑚与海藻修成的货篮中，盛装着深海明珠，散发着洁白温润的光芒。璎珞sè呈五彩，争奇斗艳。最吸引人的是一座假山大小的珊瑚山，颜sè不断的变幻，令人目眩
一条条巨鲸仿佛驮着整个世界的珍宝，与天上的明月星辰争辉。
海面上也飘起一团团云雾，鲛人们腾云驾雾，将玲琅满目的海货从鲸背上搬到柔软的云团上，顺着海风飘向沙滩。鲛人虽然可以幻化出双腿了，但大都不习惯鱼尾分叉的感觉。
云帆宗的弟子上来接洽，负责将货物登记在册，分门别类，再送到小云帆山上的“天涯海阁”中，供人挑选。
然而最吸引人注目的，却是那些美丽的鲛人女子，她们每一个都是天造地设的美人，却各有各的美丽。不讲人间礼法，言笑无忌，却没有一丝放浪的感觉，显得清纯无比。
在云雾的环绕下，宝光的映照中，海湾仿佛成了仙境。莫说凡人们看呆了，纵然修行者们，都移不开视线。
李青山见惯了声sè，也为之赞叹，异人们在上古之时自称“神人”，真算不上是自卖自夸，他们在凡人眼中也真如神人一般吧！
特别是夜游人、吞火人、鲛人这些族群，先天的力量与寿命远胜过凡人也就罢了，就连外貌都完美的一塌糊涂，能让人完全无视那些异族特征，甚至变成一种特殊的风情。人类的美女就算是容貌能与之相比，在气质上也万万不及。
而若论价值的话，这些鲛人女子确实是全场最珍贵的“货物”，若将一个鲛人女子贩卖到龙州，其价值比一个鲸背的货物都要大。
她们的眼泪能化为珍贵的鲛珠，她们的眼睛能制成价值连城的凝碧珠，她们的鳞片是珍贵的药材，就连她们的鱼尾，都是至高无上的美味，皇廷盛宴必不可少的一道菜。
一些最讲究的食客为了尝到最鲜美的鲛肉，将鲛人女子禁锢在特制的雨盘之上，再用极锋利的冰刀片片割下极薄的肉，不加任何调料立刻食用，冰刀散发出的寒气则会冻住伤口，不会流血。
鲛人女子必须清醒着，不但要承受凌迟之苦，还要受jing神的巨大痛苦，发出绝望的悲泣之声，伴随着眼泪落入玉盘的声音，是人间最美的音乐，再欣赏着鲛人绝美的体态与容颜，让食客得到视觉、听觉、味觉的多重享受，这道菜就名为“明月流珠”。
当时李青山听了不禁感慨，“若非铁石心肠，怎能吃得下去，更别说享受了。”
如心却道：“同类饿极了尚且要相食，更何况是异族。除了吞火人、巨木人这些不吃肉的种族，上古神人们也有一套人肉的吃法呢！还有专吃母腹中刚成型的婴儿的，名为‘紫河车夫’，无非成王败寇，弱肉强食罢了。”
异人与人类虽然都有一个人字，但彼此的仇恨之深，远在对吃人最多的妖族之上，大抵是因为妖族吃不出这么多道道，而被杀被吃也是常态的缘故。
更令李青山惊讶的是如心的态度，有道是物伤其类，她对鲛人却淡漠的出奇，仿佛根本不将自己当做鲛人，同时也不将自己当做人类。
想到这里，李青山在海滩上扫视了一圈，并未发现如心的踪影。他们分开行动，所以现在他也不知道她在哪里，不过也不担心，有万毒老祖的保护，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。
而鲛人海市的时间不定，短则一夜，长则数日，这一次共渊亲临，时间恐怕会比较长，所以也不怕错过。
“小子，都到岸了，你还不下去？”蓝长老大发脾气，摆动了一下尾巴，激起滔天巨浪。
共渊都率领长老们下了鲸背，正在高台上与嵇长风会晤，二人不时将目光投向这里。
偌大一头蓝鲸上，现在只剩下李青山一个人凝立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。
他冲嵇长风与共渊笑了笑，索性盘膝坐了下来，拍拍蓝长老光滑的脑袋。
“您别急，我这等人呢！”
“呔，你小子真拿我当你的坐骑，速速给我滚下去！”蓝长老要不是怕干扰海市，现在就要与李青山大战三百回合。
说话间，又是一道人影从天际云山上飞来，目标正是蓝长老的脑袋。
“我看谁还敢来，咦，好漂亮的女娃娃！”蓝长老惊讶了一下，忘了发怒，任由小安落在他的头上。
“那个是……”嵇长风眸中闪过一道光芒。他年轻时也是处处留情、风流得很，到了这个年纪，虽早将这份心思抛到九霄云外，也自认是阅尽美人，再不会有什么惊艳之感，此刻却不由心中感叹：“天下竟有如此美人，九州何其多才也！”
嵇轻羽等一众定力修为较差的修行者，更是看得呆了，移不开视线。
鲛人女子们固然美丽。但与她相比，就如同是明珠与明月的差别，无法与之争辉。她身上没有任何饰品，简单的仿佛只有黑白二色，黑发幽瞳。白衣雪肤，竟比鲛人女王都更胜一筹。
“她就是小安，方才的龙吟声就是出自她口，据说比李青山还要年轻，现在应当还不到三十岁，如此修为当真是可怖。人类虽然大多庸碌，但凭着亿万之众。偶尔出一个奇才，便让神人也望尘莫及，才能够一统九州。”
共渊暗自思量着，“不过佛门弟子。也修魅惑之术吗？又不像是魅术那么简单。”
《朱颜白骨道》虽然包含着炼器炼丹等诸多法门，但并没有魅术这一说，其衍化生死之道，色空之相。朱颜为色。白骨为空。“朱颜”二字蕴含着人间极致色相，方能映衬出白骨空相。
不是魅术。而又远胜过一切魅术，源于本质，直指本心。
“剑阁的家伙还真是慢，大概又是所谓的下马威，哼，难道是我求你吗？有本事你就不来！”李青山找出一个青铜面具让小安带上，又向天唤了一声：“于无风！”
南海剑阁本就是一步闲棋，又不是他求剑阁主人帮忙，不来找他麻烦刚好。
于无风立身云天之上，目不转睛向着南海剑阁的方向遥望，却始终不见剑光飞来，听见李青山的呼唤，露出无奈之色，化作一道白光来到李青山面前，却并不落在鲸身上，拱手道：“王上有何吩咐？”
“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事，下面这位老兄已经不愿意了。你师傅想来自然会来，我们先上岸吧！”李青山道。
“是。”于无风道。
“你是于无风！？”蓝长老吃惊的道，虽然只是多年前见过一面，但无论是白虹剑光，还是那一头白发都太让人印象深刻了。
“一别经年，想不到蓝长老还记得我。”于无风微微一笑。
小安带上面具后，刚引得一片失望，于无风的出现，立刻激起更大的轰动。
“果然是他，白虹剑客于无风！”“他不是叛出南海剑阁了吗？怎么还敢来南海！”“你的消息未免太落后了，这是南海剑阁的筹谋，让他去夺取野人山。不过没想到被这李青山横插一杠，不但野人王没当上，还把自己搭进去了。”
耳听这许多议论，于无风心中一叹，再回眸望去，海滩上的南海修士又颇多熟悉的面孔，他方才不愿下来，也是因为这下面又太多熟人，此刻倒也坦然，遥遥一拱手，算是见过了。
几乎所有的修行者都遥遥还礼，若论在南海修行道的名头，于无风可要比李青山响亮得多。昔年的绝世天才，身负法宝白虹剑，只身仗剑遨游南海，风头一时无两。后来叛出了南海剑阁，成了野人山大洞主，又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。
今夜他重归南海，白虹剑光依旧，而修为更上一层楼，离着三次天劫，几乎只有一步之遥，本该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，却偏偏又受血誓书所制，成了他人的奴仆，如何不令人唏嘘感慨。
一些于无风的旧友看见他就向上前，但见他称李青山为王，又默然站到他的身后，都停下脚步踌躇不前，心中很不是滋味，宁可自己没看到这一幕。
“没风你在南海的人缘还挺不错的。”李青山笑道。
“禀告王上，别看我现在如此，我也曾是剑侠呢！凭这三尺长剑，救人于水火危难之中。”
于无风道，经历了种种事情之后，他对李青山已是心服口服。特别是万毒老祖的下场，让他大为快意，也再没有与李青山为敌的念头。
这并非是因为恐惧李青山的力量，身为一名剑修，若没有几分舍生忘死，宁折不弯的刚烈性情，他的修为根本到不了这一步，服气是因为佩服和认同。
“嗯，我看你不像是魔道中人，放心，就算你师傅不来，将来我也会解除血誓。”李青山拍拍他的肩膀，如是人物，又没主动和他为敌，也不是恶贯满盈的魔修，若是可以，他也愿让他在修行道上继续走下去。
“那……那便多谢王上，若能侥幸渡过第三次天劫，必有后报！”
于无风最怕的就是李青山用《血誓书》压他一辈子，忽然得到这份承诺，不禁怔了一下，知他决不是轻言无诺的人，不由大为佩服他的心胸。
若是寻常人，就算用不着于无风，也不会简单放过他，怕他渡过三次天劫之后进行报复。然而李青山不怕，心胸气魄是源于绝对自信，等将来他渡过三次天劫，哪怕于无风反目成仇，不过是一拳轰杀而已。
“但愿不是报复。”
李青山笑道，他相信自己的眼光，身为一名剑修天才，于无风并非这样的小人。若是天肥郎君或其他魔修处在这个位置上，他就不会这么做了，就算是承诺也多半是唬人。
“绝不会，我可以以剑心发誓，绝不会你为敌！其实我们本就不该是敌人，实在是机缘巧合天意弄人。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，我急于重归南海剑阁，其实渡劫的成算并不大，受这当头一棒，多些磨砺，或许反倒是我的福分。我只希望到时候我们可以平辈论交，不必再叫你王上。”于无风发自肺腑的道。
若是抛开彼此的矛盾，李青山在雾州做这一件件事——慑服野人山洞主、扫荡南疆群魔、大破万毒教、灭杀十万食骨巫民——都是他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，哪怕他渡过三次天劫成为一个大剑修，也无能降伏万毒老祖，也不敢随便与食骨巫王结仇，若是可以选择，他非常愿意与李青山结交。
“好啊，其实我也不愿踩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，只不过有些人，你不踩他，他就不拿你当人看！”
李青山摇摇头，因为曾骑在牛哥的背上，所以他不愿向任何人低头，也正因为见识了牛哥强大，明白九天的遥远，所以就很难形成凡人如蝼蚁的所谓强者心态。自九天之上望下来，他也不过是只强壮些的蚂蚁，才刚有一点力量就自以为了不起，拽的二五八万，自己都觉得丢人。
不过是站在鲛人女王的面前，正常的说几句话，就被认为是狂了。不过叫祝焱了一声道友，就被大肆嘲讽，到底是谁狂？
于无风心下羞愧，当初他如果能以平等的态度交流一下的话，事情根本不会闹到这一步。他也是自恃强大，又占据着地利优势，根本不把李青山放在眼里，还怪他破坏了他在野人山的计划。最后被踩在脚底下才想着跟他结交，可算是应了他这句话了。
“你给我下来！”蓝长老勃然大怒。
“我又没说你，好好好，这就下来！”李青山忽然发现站在这位蓝长老头上这么说，还真是指着秃子骂和尚，让他躺着中枪了。
“传言果然是真的，他如今的修为竟比我预料的还要强一些，果然是剑修天才。这样的弟子谁能轻言放弃，若是我门中有这样一个传人，李青山开出什么条件，我恐怕都要答应，足可保云帆宗千年威风不坠，叶断海有的头痛了。”
嵇长风思量着，向嵇轻羽使了个眼色。
嵇轻羽就飞上前来，“在下嵇轻羽，奉宗主之命，来请三位到高台上一叙。”又忍不住望了小安一眼，与青铜面具后的幽瞳一对，立刻移开视线。
李青山蓦然回首，一道恢弘剑光，如星辰般从海面上升起，数十道剑光结成剑阵紧随其后。
“看来你师傅还是挺关心你的。”李青山笑着对于无风道。
于无风下意识的握紧剑柄，微不可查的“嗯”了一声，那可是他的师傅啊！
那星辰般恢弘璀璨的剑光，仿佛也注意到了于无风的存在，猛然加速，像是一颗划破天空的流星，拖曳着一道长长的光尾，飞驰而来。
海滩上所有人都抬起头来，凝望着这颗明星的降临，璀璨的光芒在视野中迅速膨胀，再一眨眼的功夫，星辰落地，化为一个中年男子，他留着灰黑胡须，身披大氅，头戴高冠，皆坠饰着暗金纹饰，广袖交叠与胸前，怀抱着一柄古朴长剑。
人与剑散发着凛然肃杀的气息，正是剑阁主人叶断海。
“师傅！”于无风几步上前，单膝跪地，右手拄剑。
“起来吧！”叶断海严肃的近乎冷漠，连扶一下于无风的意思都没有，然怀中的分海剑却分明颤鸣了一声，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“弟子无能，有负重托，请师傅责罚！”于无风低下头，手中的白虹剑闪烁着白光。
“修为还好，这些年时间你没有白费，等回去自己到剑刑阁中领罚。”
“是！”于无风起身。
叶断海这时候才将目光从弟子身上移开，这位充满决绝气质的大剑修，甚至没有浪费一刹那的功夫与看共渊与嵇长风，立刻锁定了李青山。
“你就是李青山？”
李青山感觉被他视线扫过的地方，就仿佛被剑锋割过一样，他与叶断海的距离仅有十步之遥。纵然对凡人剑客来说，这也是个足以致命的距离，更别说面前的是天下有数的大剑修。
剑修者，以剑为心。连元婴都是剑婴。攻杀之道，傲决天下。在同等修为下，剑修几乎可以完败其他修士。
仿佛有一柄绝世名剑，横于李青山的脖颈，只需心念一转，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。
而李青山完全相信，叶断海非常想这么做，没有人喜欢受到威胁，而且是受到一个弱者的威胁。李青山十分庆幸当初是和万毒老祖开战。而非面前这位，恐怕他会毫不犹豫的自爆剑婴，与自己同归于尽。
“不错。”李青山夷然无惧的与之对视，脸上不由自主的扬起笑意。如果说与鲛人女王对视的感觉，让灵龟非常舒服的话。那现在就是虎魔最喜欢的节奏，强大的敌人、隐抑的杀机、致命的威胁。
在见到李青山的瞬间，叶断海就知道事情麻烦了，凭他多年的阅历，一眼就看出来这李青山的是世上少有的勇决之人，等闲不受生死威胁。
而在这一言之间，更有惊奇的发现。“此子并不怕与我战斗，甚至还隐隐有些渴望！”
这根本不是能假装出来的，但一个二次天劫的修士面对一个大剑修，能保持战心就已是难得之至了烽火斗神。战意越发旺盛是什么情况，难道说他真的不怕死，还是有什么底气？
叶断海的计划是直接将李青山制住，搜出《血誓书》。简单直接！就算没能及时制住李青山，他不信有人会不爱惜自己的性命。真会拼个同归于尽，看到李青山的表现却不禁犹疑了一下。
但这只是一瞬间，他的心神立刻就恢复冷静，近乎冰冷，甚至排除了对爱徒的关心则乱，，以绝对的理智去处理这件事。
分海剑即将出鞘，大战一触即发！
一个身影忽然隔在他与李青山之间。
“师傅请三思！”
于无风在得到李青山的承诺之后，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，同时也下定决心，决不能让南海剑阁与李青山为敌，只有他才知道，这会是一个怎样恐怖的敌人。
叶断海的皱了一下眉，知徒莫如师，这个弟子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，不会因为自己的性命有危险就不敢赌这一把。
“很好。”
叶断海惜字如金的吐出这两个字，转身向高台行去。这件事关乎他的弟子，乃至整个南海剑阁的未来，在得到如此明显的警告之后，他也不会顽固的非要去赌，准备思量一下对策，看一下局势，反正李青山和于无风就在这里，事情不会变的更坏了，他有这个自信。
他的视线稍稍在小安的身上停留了一下，已然猜出了她的身份，并感觉到一股变幻莫测的高深剑意，以她的年纪，不可能有这样的剑意，再说她也不是剑修，难道是藏着一柄宝剑。
他的感觉很准，却并不是发现了弑佛剑的存在，李青山在放弃剑道之后，干脆将《三绝书》给小安炼化，相得益彰。
李青山向于无风微微颔首，示意他可以自由行动。他露出一丝感激之色，心中斟酌着言语，考虑该怎么跟师傅说，毕竟有《血誓书》在，如果一不小心泄露了秘密，血誓发动可不是说笑。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，已然见到曙光，如果只是因为一言不慎而把命送了，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。
他这一条性命还好说，关键是他一旦被血誓必然要与李青山不死不休，那他就是南海剑阁的罪人。
考虑的差不多了，正要追上叶断海，耳畔响起一声声惊喜的呼唤：“师兄！”“无风！”
彭惊鲵等一众剑阁弟子门徒，一下子便将于无风团团环绕。
李青山同小安对视了一眼，只要叶断海不一见面就翻脸，那接下来出手的几率就大大降低，一切皆如计划的那般。
而最关键的是，他和南海剑阁没有根本上的矛盾，他并没打算用于无风来胁迫叶断海，这只是一个交易，我在生死搏杀中将你的弟子擒住了，他还掌握着我许多秘密，当然不可能你嘴巴一张就把他要回去，稍微付出点代价也是理所当然。
如果是嵇长风或者鲛人女王来做这个交易，这个事情就再正常不过，叶断海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，而是一开始就会进行协商。
所以事情的关键，还是“平等”二字。
“数年不见，道友的修为越发精进了。”彭惊鲵越众而出，主动同李青山打招呼。
李青山虽然将妖气隐藏着，但魔心散发出的魔气却并未刻意镇压，魔心经历了许多次的爆裂与凝结之后，比之当年又强大了许多。
这让彭惊鲵惊讶万分，他提升修为的速度未免太惊人了。
“总算不至于太慢，只是没想到昔日之约，直到现在才实现。”
李青山回想起野人山初定时，彭惊鲵与芊良木联袂来访，不知不觉间已是数年过去。
“这若算是慢，世上再没有快的了！区区数载时间，横扫南疆魔道，大败万毒教，杀灭无数食骨部落，现在‘野人王’之名，雾州谁人不知？只希望今日能有个彼此满意的结果。”彭惊鲵由衷的道，只怕谁也想不到李青山的崛起速度会如此之快。
“那就看令师是否将我放在眼中喽！”李青山笑道。
“堂堂野人王，谁能不放在眼中呢！”彭惊鲵苦笑摇头。
两人在这里相谈甚欢的样子，后方一众南海剑阁的长老弟子就没那么和气了，许多人的眼中都透着敌意。李青山不但破坏了南海剑阁的计划，还将于无风制住为奴为仆，逼得剑阁主人率众远赴这巨舰岛，他们心情自然不会好了。
年长些的长老还能喜怒不形于色，年轻的弟子就没那么好的养气功夫了，如果不是彭惊鲵迅速表明了态度，只怕有人会忍不住对李青山冷嘲热讽，又平生许多波折。
于无风看在眼中，暗暗点头，彭师弟这大师兄做的，已经很有几分模样。
“大人。”嵇轻羽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。
“让你久等了，我们这就过去！”李青山同小安来到高台上，拱手道：“久仰长风王的大名，今日一见，果然名不虚传，这几日要叨扰了。”
“野人王大驾光临，云帆宗蓬荜生辉。还请稍待片刻，这次的货物实在是不少！”嵇长风客气还礼，将李青山当做平辈来对待。
“东西虽然多，不过似乎并无什么特别珍贵之物。”
这些鲸背上的货物，对寻常修行者来说自然是价值连城，李青山却不怎么看得上，他当然明白，真正有价值的货物不会放在外面，而是在须弥指环和百宝囊中。
那就很让人很奇怪了。堂堂两位大修士与鲛人女王难道就是为了看着这些大路货？
万毒老祖算是有这个面子，不过根据计划，万毒老祖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，在拜帖中也是写明的了。而且剑阁主人是一定不肯等的，叶断海在与共渊和嵇长风言语过几句之后。就抱着剑独自来到高台边上，此时正与于无风交流，神情非常认真，却丝毫没有显出不满。
“等到海市开启后，道友自然会见到，而道友有所不知……”嵇长风顿了一顿：“……这次越王府的大管家公羊先生，啊。这不是来了吗？”
越王府！
李青山浓眉一扬，这可不在预料中，不知会不会对计划有什么影响。罢了，人生哪能处处算到。走一步看一步吧！
北方天空，一座云山逆风而行。
忽然间，一艘巨舰破开云山，在月下耀着银色光芒。加速飞驰而来。
“好大的船！”李青山吃了一惊，这艘巨舰长约千丈。制式与飞天龙舰有几分相似，线条更加的凌厉流畅，比飞天龙舰大了十倍，宛如天神之剑，悬于天际。
“嗯？是‘银龙王！’别看它的体积庞大，若是全速飞驰的话，比叶阁主御剑的速度也漫不了多少。”
嵇长风怔了一下，笑着介绍道。
李青山却敏锐的发觉他的神情不似方才那么潇洒自如了，而共渊的眼神也冰冷了几分，叶断海也停止了与弟子的交流，仰头凝视着飞来的“银龙王”，并没有否定嵇长风的话。
“南海剑阁虽然较为接近雾州，却一直保持着独立，叶断海也不是上卿。云帆宗孤悬海外，只需要跟南海鲛人打好交道就行了，就更加不鸟南越王了。至于鲛人就更不用说了，本身就仇视人类，貌似在历史上还曾与南越王府交战过。”
“这三位都是天下有数的厉害人物，面对区区一个管家，什么公羊母羊的金丹修士，都要认真起来，实在是南越王的势力太大了。哦，我还少算了我自己，从敌方阵营来的天才修士，明确拒绝成为越王府的上卿，虽然有大榕树王从中周旋，南越王肯定很不待见我。这么算起来，我们这几位全都是所谓的体制外。”
李青山这么一想，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发寒，古往今来的枭雄人物的人生信条向来是，“不为我所用，即为我所杀。”还有“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！”
根据大榕树王对雾州局面的分析，现在南越王府已经开始全面凝聚雾州修行道的力量，为越来越近的战争做准备。现在南方有这么一群颇有实力的“体制外”，甚至是潜在的“反对派”，南越王一定很想让他们统统消失。
而借着这鲛人海市，他们还偏就聚在了一块……
“银龙王”越来越近，明明只是死物，却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。嵇长风说了它的速度很快后，便失去了说话的兴趣。
李青山却知道，一般的飞天龙舰也不是以速度著称，而是坚不可摧的防御力与恐怖之极的破坏力，他很怀疑他们一群人联手能不能把这玩意打下来。
在场的诸人中，只有一个人知道答案，既不是嵇长风，也不是共渊和叶断海，而是小安，因为青州王府也有一艘类似的“赤龙王”。
而答案是“绝对不可能！”
这是墨家大修士花费海量的时间精力，耗费足以炼制许多法宝的材料，才造就的战争机器，跟一般的飞天龙舰相比，就好像元婴修士与筑基修士的差别，其作用根本不是对付个别修行者，而是伐山灭派。
如果这“银龙王”展开攻击，云帆宗的守山大阵一定会破，舰首的龙吼主炮一击就够了。而正如一般的飞天龙舰中都装有大量的傀儡兵，这“银龙王”也是一样，其中多半有“傀儡王”，说不定还不止一个。
若再算上请墨家大修士所要付出的代价，莫说某个修士，就连大宗门也偿付不起。唯有统御一州的王府才有这个实力，但也只能造出这一艘而已。
得到小安的传念，李青山抽了一口凉气，试着用神念进行探查，银色光幕隔绝了一切神念探查，如果里面再藏着几个大修士，甚至南越王本人……
“情况不对我们就撤！”李青山悄然招呼了一声小安，试着用灵龟预感了一下，却感不到任何危机，但也不敢有丝毫大意，如果真是南越王决意要除掉他们，肯定会混淆天机。
“银龙王”缓缓减慢速度，稳稳的停在巨舰岛上空，投下一片巨大的影子。
岛上所有人都放下手上的工作，抬头仰望着，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。
李青山忽然一挑眉，感到两股熟悉之极的气息，他们怎么会在这“银龙王”上？
三个人影从天而降，中间一个留着山羊胡、做文士打扮的老者，最令人瞩目是头上一对儿弯曲的山羊角，显然是有着妖族血统，公羊先生的“公羊”二字竟是名副其实。
而在这位南越王府的大管家左右，赫然是李青山熟得不能再熟的两个人，万毒老祖和带着面具的如心姑娘。
这可跟计划的不一样！
不过总算不是二话不说的直接开打。
嵇长风明显松了一口气，鲛人女王也垂下眼帘。
叶断海望着万毒老祖的身上，皱起眉头，他怎么会转为鬼修？虽然气息并没有变弱，反而更强了一丝，但这方世界是“阳世”，鬼修会受到先天的压制，所以即使是玄阴宗这样天下闻名的宗门，也是以驭鬼为主，修行者还会保留着人身。
万毒老祖狠狠的瞪回来，叶断海收回视线，又与身旁的于无风对视一眼，想着他的一番言语，于无风一开始就言明了，因为《血誓书》的缘故，不能泄露李青山的秘密，请师父谅解，但有一个意思反复表达的很明白，千万不要与李青山为敌。
叶断海非常了解这个弟子性情。并不是那种絮絮叨叨的人，哪怕是为了自己的性命。忽然产生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，难不成，万毒老祖被李青山毁了肉身？
这未免太不可思议，万毒老祖一大把年纪难道活到狗身上了？打不下野人山也就罢了，反被一个后生小子毁了肉身，不得不转为鬼修，最大的问题是。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？
“请师父明察！”于无风有千言万语却不敢说出一句，甚至不敢给出太过明显的暗示。他很想告诉叶断海，万毒老祖不只是被毁了肉身那么简单，而是被李青山彻底降伏，但这话就是说出来，叶断海恐怕都无法相信。
“不好意思。不好意思，让诸位久等了，本来算得时间是刚刚好，听闻一位上卿大人也要来，诺，就是我身旁这位万毒老前辈，威震南疆多年，不用我多做介绍，所以稍稍饶了一点路。错过了迎接女王陛下的时机，真是罪过……”
公羊先生一落在高台上就连声道歉，姿态放得很低，甚至带着几分猥琐，哪里有越王府大管家的威风，和李青山的高调截然相反。
李青山是不得不高调，这位公羊先生哪怕是再客气，谁又敢不把他放在眼中。
作为东主嵇长风真是和颜悦色到了极点，不说是越王府如何。单单悬在半空中的“银龙王”。就在无形中释放着庞大的威慑力，还有万毒老祖这位王府上卿。
万毒老祖的眼睛半开半闭。随便拱了拱手，算是打过招呼，充满怨毒的盯着李青山，仿佛随时要出手打杀。
李青山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，便移开视线走到叶断海的身旁，“叶阁主这柄剑可真是好剑啊！”
这话跟“今天天气不错”差不多，在旁人看来，是借叶断海的势，让万毒老祖不敢轻举妄动。
如果不是跟于无风一番交流，叶断海也会这么认为，现在则大有深意的望了李青山一眼，“我听说你也是修剑道的。”
这让周围的人大为惊讶，没想到叶断海竟会接话，果然是自家传人在人家手底下捏着，孤傲如叶断海，也不能刚硬到底。而想的更加深远的人则以为南海剑阁有意于野人山联合起起来，来对抗万毒教这个大敌。
万毒老祖果然露出一丝顾忌，“忍”下了出手的冲动。
于无风在心中咆哮，“师傅你别被他们的演技骗了，他们是一伙的！”
李青山瞟了如心一眼，她带着炼毒时的防毒面具，退到万毒老祖身后，执弟子礼，从头到尾看也没看李青山一眼。
李青山和叶断海心不在焉的说了几句，公羊先生“蹬蹬蹬”快步走过来，作揖道：“剑阁一别，阁主风采依旧，可喜可贺！”
“上次招待不周，欢迎先生再到剑阁做客。”叶断海也放下了些架子。
“哪里哪里，一定一定。”
公羊先生寒暄了几句，知叶断海不喜言谈，转脸对李青山道：“这位定是威震南疆的野人王了，如此年纪，如此奇才，真是愧煞我们这些老家伙！”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赞赏，一看就是发自肺腑的那种。
“先生谬赞了。”李青山客客气气的还了一礼，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嵇长风与叶断海的心情。
越王府实在是太强大了，在大夏立朝前长达万年的历史，雾州一直是越国之地，传承到了现在，底蕴实在是太深了，哪怕是大修士、大宗门也在其治下。
南海剑阁与云帆宗好歹还是在南海上，野人山可是实实在在的越王治下，就算他的计划成功，顺利把火融山给攻占下来，也需要时间来修行，若与越王府翻脸，根本就守不住，只能跑回青州去。
好在这位公羊先生的很会说话，不会让人觉得受了越王府的压迫。但只要有正常思维的人，就不可能无视他身后越王府的存在。
“不过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？”李青山隐约有个猜想，却无法从公羊先生脸上得到印证。
“今日贵客云集，是我云帆宗千百年所未有的声势，请随我上云帆山，好好庆祝一番！”
云帆宗主嵇长风大手一挥，一股清风从诸人脚下升起，除了高台上这些人，还有南海修行道的一些修士，全都是达到二次天劫以上，才有资格到大云帆上的正殿赴宴。
而寻常鲛人与修行者，自有专人引领，在中云帆山与小云帆山上设席。筵宴之后，海市才算是正式开始。
李青山任由清风拖着，向大云帆山飞去，来到山巅飞廉殿，坐席已然布好，等诸人落座。
嵇长风作为东主，稍稍谦让了一下，便坐于上座。而共渊自命南海之主，又是这次海市的半个东家，坐席则与嵇长风平行。
剑阁主人和万毒老祖坐在下首左右，彼此正对着。不过右边的坐席位置更尊贵一些，被万毒老祖给占了。
嵇长风本来还有些担心，他本来是安排叶断海坐在右边，让公羊先生坐在左边，这样最为合适，让人挑不出错来，没想到万毒老祖意外出现，打乱了计划，不过见叶断海没有表示异议便放下心来。
再往下就便简单多了，公羊先生毫不谦让的坐到了右边，他的背景势力再大，本身的修为在那里放着，不可能比大修士的位置更尊。而客气归客气，越王府还是比野人山厉害的多，本身的修为境界也更高。
李青山倒是没想那么多，他本来就没打算靠着万毒老祖坐，顺理成章的坐到叶断海的下首的坐席。
这样一来，就奠定这次筵宴的基调，以他们六人为尊，下面的位置就比较随意了。
不过也有人不满，比如坐在“七号位”的那位金丹修士，盯了李青山好几眼，仿佛是怪李青山抢了他的位置。他也是名声赫赫的一位宗主，宗门在南海修行道的地位仅次于云帆宗，丝毫不觉得李青山有资格位置比他更高，不过也是二次天劫而已，境界连巅峰都没有，野人王什么的就是胡吹。
不过今天在场的大修士有点多，李青山跟他们又都是谈笑风生的样子，他就没敢出这个头，不然随便哪一位看他不顺眼，就是天大的麻烦。
筵席很快开始，带有鲜明南海风味的珍馐美馔流水一般送上来，莫不是饱含灵气的海鲜奇珍，更有歌舞丝竹助兴，曼妙犹如天籁。
李青山大朵快颐，正吃的开心，身后劲风扑来，他眉梢一挑，没有闪躲，任凭一只蒲扇大的手掌拍在肩膀上。
“臭小子，不要忘了，咱们还要较量一下呢！”
李青山回头一望，一条蓝衣大汉正不怀好意的笑望着他。
这蓝衣大汉身高九尺，体格健硕，挺胸凸肚，上半身显得尤为粗壮，如果不是面容憨厚，不够狰狞，几乎就像是庙里的山神一样。
“原来是蓝长老，您这化形是怎么化的，都没个人样。”李青山一看他就笑了。
“我爱化成什么样，关你毛事？这下可跑不了你！”蓝长老瞪大眼睛。
李青山瞥了不远处的鲛人女王一眼，到底还要试探一下我吗？罢了，索性我也按照计划行事，有越王府在后面撑腰，就更不怕共渊翻脸了。
“两位要切磋一下吗？那真是再好不过，我们身为修行中人，若宴会的时候只有美酒佳肴，丝竹管弦，未免感觉缺了点什么，谈玄论道又太过沉闷，正需斗法演武来助酒兴！”公羊先生抚掌笑道。
“公羊先生说的正是，原本我也想安排，不过等闲人物，恐怕不入列位的法眼，现在有‘野人王’出手，那真是再好不过，呵呵！”
嵇长风立刻表示赞同，说到最后还忍不住笑了一声。
李青山嘴角一扯，回了一声：“呵呵！”
话音未落，下方一位红脸膛的老者起身道：“在下愧为南海剑阁的传功长老多年，听闻野人王精于剑道，也想请阁下指点一二，让老夫见识一下青州的绝学。”
“那真是不巧了，我最近已放弃了剑道，改修狼牙棒道。”
李青山摊手道，南海剑阁的人也跳出来了，多半也是身旁这位剑阁主人的授意。
叶断海感觉到李青山的视线，转过头来淡淡的说了一句：“有劳道友了。”
以“道友”相称，算是极高的认同，但言外之意是，你若接不下来这一阵，就配不上这个称呼，那还有什么资格作交易。
“这个真是不巧，我已放弃了剑道，以后都不想再用剑了。”
在如心闭关的这两年，李青山没事就拿出两根大棒子来玩耍，越玩越觉得殷晴的话有道理，正是接受了这种设定的话，感觉还挺有趣的，剑道确实不适合他。
“哦，这么巧？”传功长老紧盯着李青山，一点都不相信，脸上泛着红光，不但是因为酒意，更是因为发现对手破绽的兴奋。这李青山若真有实力，定会一口答应下来，现在竟说出话来推脱，分明是心中怯了。
“还就是这么巧，我现在已经改修狼牙棒道了。指点不了你剑法了。”李青山顺手抓起一条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海鱼塞进嘴里大嚼，又灌了几口酒，含混不清的说道。
“狼牙棒道，这算是什么道，小子你不要唬人！你用不用剑无所谓，咱们这一阵，你可跑不了！”蓝长老声大如雷，震得满席盘碟颤动。
“哈哈。真不愧是‘野人王’，气魄非我等所能企及。一般人就算明知不敌，也要等被击败之后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不再用剑，像这样不等人家出手，就干脆说以后不再用剑。这才是智者所为，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，佩服佩服！”
说话的正是那位“七号位”的仁兄，言语中的嘲讽之意，就连傻子都听得出来，顿时引得哄堂大笑，颇有一种同气连枝的感觉，就连心中的想法也差不多：
“大家都是一样的境界，你这小子年纪轻轻。还是朝廷鹰犬，凭什么居于我们之上？就这个境界也敢称王，真是笑掉人大牙！刚才竟差点被你唬住，现在总算是露馅了。”
能坐在这正殿中的，哪个不是成名已久的人物，谁没几分傲气？李青山在南疆的名头再大，南海所能听到的也只是虚幻缥缈的传说而已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。
高傲、怀疑、排外，还要加上一份不能说出口的嫉妒。种种情绪作用下。李青山能得到他们的好感才怪。
李青山强势的时候，与鲛人女王对答自如。无视剑阁主人锋芒毕露，连越王府的大管家都要交口称赞，谁敢主动来惹他。
现在这三者都有试探之意，他却没有果断接战，稍一显出弱势，这份敌意立刻就显露出来。
与几位强者平起平坐，看似是风光无比，实则是木秀于林，风必摧之。几十双眼睛都落在李青山的身上，无不是等着看笑话的样子。
公羊先生坐在对面，含着半杯酒，笑的高深莫测。
“你还不快起来，我在这站半天了。”蓝长老又在催促。
“站累了你就坐下，反正你也排不上头一个。”李青山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。
“你……”蓝长老用力捏住李青山的肩膀，几乎要直接出手，但那样一来，就不是试探和较量，而是直接敌对，违背了初衷。
“野人王心里已经有了顺序了吗？”公羊先生问道，心中也在奇怪，他既然不肯接受剑阁长老的挑战，那对手就只有这头鲸妖，还谈什么顺序。
“正是！”李青山提着一壶酒站起身来。
蓝长老感觉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量升起，他蒲扇似的大手竟压制不住，不过他本就想要李青山起身应战，便没有强压，松开手后退了一步。
李青山踱步到那“七号位”的面前，笑呵呵的道：“要不你也算一个？我虽不修剑道，还可以用狼牙棒道来指点你一下。”
“好啊，正有此意，我就来试试野人王的手段！”
“七号位”愣了一下，没想到他惹了几方强敌还不算，还主动挑衅自己，虽然心里有点打鼓，但当着这么多同道，怎肯示弱。
李青山听完他头两个字，就转过头来，用手将一个个人头点过去，“还有你你你你你你……你们都算一个？”
他这随手一点不当紧，几乎将满殿的人都点了进去，除了几个比较老成持重，方才不曾发笑的修行者，全都被算了进去。
人人脸上变色，特别是那“七号位”，李青山分明没把他放在眼里。
大殿猛然静了一下，然后群情激奋，纷纷起身应战，然后他们便感受到了和“七号位”一样的愤怒，因为李青山已经转过身去，没有多浪费一秒钟来看他们的反应，将手一指蓝长老：“你就排在最后一个吧！”
蓝长老的脸立刻就绿了！
李青山还安慰了一句：“放心，等的到！”
群嘲，赤裸裸的群嘲！近乎完美的拉起了每一个人的仇恨！连那位公羊先生都大为意外，
“好啊，我就来做这第一个，恐怕用不着第二位道友了！”
“七号位”霍然起身，身上灵气激荡，一件钩形法宝已握在手中。
“哦不，你不是第一个，看你这么积极，就排在第二位好了。来来来，那边的那位传功长老，你是第一个！”李青山左手一挥，右手向传功长老勾了勾。
“七号位”只觉一股怒气攻心，几乎忍不住要一掌拍在李青山脸上。
传功长老的脸色也变得更红了一些，按捺住心头火气，起身来到殿中，“你不是不再用剑了吗？”
“我又没说是我要指点你！”李青山闪开身，显出身后一个盈盈而立的身影，“小安，你去指点一下他的剑法！”
传功长老脑门上青筋一跳，亏得多年教导弟子磨练出的耐性，才没有爆发出来。
叶断海向传功长老微微颔首，李青山树了这么多对手，已经用不着剑阁来试探，此番正好来试探他身旁的那个神秘女子。
“你不要看她小就轻敌，她的剑道可远在我之上呢！”李青山一手按着小安的肩膀，对传功长老笑道。
“谁都一样，来吧！”传功长老冷然道，然后小安淡淡一句话，差点没把他气疯。
“我没有剑。”
“噗！咳咳咳，那可怎么办，我来给你找一把好了！”李青山在心里向小安竖了个大拇哥，好丫头，已经得到我的真传！
小安也不全是为了帮李青山气人才这么说，她花费了近一年时间，以三万食骨巫民为材料，已将弑佛剑炼到了一个崭新的程度，足可比拟藏剑宫的名剑，不过不便拿出来。
青铜面具后，她眼睛眨了眨，在大殿中扫视了一圈，说了一声：“不用。”
然后走到殿角，偌大的花盆中栽种着一棵桃树，桃花开得正艳，散发着熏人的香气。
她伸手折下一段，曲曲折折的桃枝长约二尺有余，上面还开着几朵粉白娇嫩的桃花，清风一吹，几乎就要飘零。
她又走回来，“可以了。”
这才叫气人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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