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6章 血腥舍利子
宇无生的动作一顿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。而宇老先生的脸色却是变得相当古怪，道：“贺兄，你怎么知道凝血珠的？”
贺一鸣此刻头脑絮乱，他隐隐明白了这颗丹药的炼制之法。听到了宇老先生的询问，他下意识地道：“在鬼哭岭，我听到的。”
这句话刚刚说完，贺一鸣就是一怔，心中大叫不好。只是已经说出去的话，就像是泼出去的水，再也收不回来了。
宇老先生微微一笑，道：“贺小兄弟，其实老夫只知道，想要提炼此丹，必须使用一种叫做凝血珠的丹药为主料。但是这凝血珠究竟是从何而来，老夫就不知晓了。”
贺一鸣心神稍安，沉声问道：“宇老先生，请问这颗丹药是从何而来？”
宇老先生毫不犹豫地道：“我们宇家的炼丹师自己提炼而成。”
“那凝血珠又从何而来？”
“是我们从某一门派手中购买而来。”
贺一鸣双眉轻轻一扬，他立即知道了宇老先生口中的那个门派究竟是哪个了，所以他的脸色也颇为滑稽。
一个是大申皇室，是整个东方世界名义上的主人，而另一个则是臭名昭著的黄泉门。这两个势力应该是势不两立才对，但事实上，他们之间肯定有着令人猜之不透的联系，这一点从黄泉门肯将凝血珠出售就能够看出来了。
宇老先生的脸上依旧平淡得没有半点儿波澜，哪怕是贺一鸣见惯了百零八的表情，也是心中隐隐发寒。
宇无生听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，立即插口道：“老祖宗，贺大尊者，可以开始了么？”
宇老先生平静地点着头，贺一鸣犹豫了一下，他来到了宇无生的面前，两个人的目光在这一刻对望着。
贺一鸣伸出了一根手指头，他的声音凝重之极：“你还有什么心思未了？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。”
在说出这番话之前，贺一鸣的心中就像是堵着一口气，十分难受。但是当这个承诺说出来的那一刻，心中却是豁然开朗。
他知道，宇家是大申皇室，而宇无生的父亲宇幕飞更是曾经动过想要伤害自己的念头，但是在面对这位活了将近百年，却将自己的身体和生命都毫不犹豫地奉献给家族的男人之时，他就有着一股冲动，一股想要为他做些什么的冲动。
宇无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，他向着贺一鸣深深一礼，道：“贺大尊者，多谢您的恩赐。”
贺一鸣面无表情地道：“说。”
“在下只有一件事求您成全。”
宇无生的双目熠熠生辉，朗声道：“稍候您助家祖冲关之时，请不遗余力。”
贺一鸣认真地看着他，宇无生坦然与他对视，他额头之上淤青尚在，却更加将他的那双眼眸衬托得亮若星辰。
“我答应了。”
短短的四个字之后，贺一鸣退了下去，在这个过程中，他的双目始终没有移开，也并没有任何躲避与宇无生对视的动作。
宇无生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感激之色，这是一种发自于内心世界的感激，贺一鸣能够轻易感受到。
坐在正中椅子上的宇老先生终于有了一丝的动容，但他的脸色立即就恢复了正常。在他的肩膀上，有着整个家族无数人的期望，所以在某些方面，他不能动情，一点儿也不能。
宇无生微微一笑，他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口，将手中的丹药吞服了进去。这个动作他做得流畅之极，没有一点的滞碍。
贺一鸣的心中有着一种茫然的感觉，他实在想不通，为什么有人可以如此漠视生命，而且，那个生命还是属于他自己的……
※※※※
丹药进入了肚腹之中，仅仅片刻之后，就已经彻底融化了。
那些融化的药汁，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，从他的腹壁渗入，逐渐向着全身蔓延而去。这些药汁就像是一团团的烈火，在他的身体内焚烧着。
他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，恍惚间，他似乎回到了以前，那最初的武道修行之路。
在宇家的无字辈中，他的天赋并不是很高，远没有他的父亲那样惹人瞩目。
从小，在父亲的光环笼罩之下，作为一个单系修炼者，他承受了太高的期待和嘲讽。
人人都说，宇幕飞这一脉将会在他的手中开始没落……
虽然从来就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说，但是他又如何不知道。
他刻苦努力，想要向世人证明自己，但是他很快就发现，自己的努力却永远也赶不上别人的天赋。无论他修炼得如何刻苦，可是内劲壁障就像是恶魔般缠绕着他，让他怎么也无法突破。
随着他的年纪增大，这种风言风语就逐渐多了起来。虽然依旧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这样说，但他那敏感的神经还是能够轻易捕捉到这一切细微的变化。
他甚至能够从父亲的眼中看到，那种从希望变成了失望，再变成了绝望的眼神。
就在他本人也陷入绝望之时，终于有一天，那位在宇家高高在上的光头三叔祖来到了他的面前，在他父亲复杂的目光中，给了他一个选择。
光头三叔祖的话没有任何掩饰，清楚地将这一切都告诉了他，并且给了他选择的权力。
他立即答应了下来，甚至没有半点儿的犹豫。
然而，就在那一天晚上，他看见了，一向以冷静而著称的父亲，却将自己关进了书房，当他第二天出来的时候，书房中堆满了从酒窖中拿出来的酒，而没有任何人知道，这些酒是何时从酒窖中拿出来的。
从那一天起，他知道了，纵然是已经绝望的父亲，也绝不希望自己答应三叔祖。
只是，他从未后悔过那一日的选择。
从那一天起，他和家族中另外九位嫡系子弟一起，开始服用家族中为他们准备的灵药。
这些灵药或者是家族中的炼丹师提炼而成，或许是他们花费了大代价从洞天福地之中购买而来，或者是他们使用了各种手段强取豪夺而来。为了给他们十个人配齐所有的丹药，纵然是整个皇室宇家都已经竭尽全力了。
终于，当他们成功晋升为一线天之后，宇家老祖宗亲自来到了他们的面前。
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，但他们都是坦然面对。因为他们都明白，自己能够在家族中受到特别的待遇和足够尊敬的目光，这些，都是为了这一刻。而且，他们的生命有可能换得家族数百年的平安，这些，都足以让他们坦诚地去面对一切。
在他们的心中，有着私心，也有着公心。这是一个大家族的凝聚力，唯有传承了数百上千年的大家族，才能够真正产生出来的凝聚力。
在最后的考验之中，他被选中了。
在同伴们或是羡慕，或是放松，或是兼而有之的目光中，他回到了家中。那一晚，宇幕飞再一次孤独地在书房中渡过。
这期间，他留下了一个儿子，可惜这个儿子的修炼天赋同样不堪。好在他的二个孙子还拥有较为出色的修炼天赋，若是机缘巧合，或许能够让这一脉重新出现一位强大的尊者。
思绪回到了此刻，身上泛起了剧烈的疼痛感，正是强大的疼痛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。
深深地吸着气，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。
他的身体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变大着。
在他的身上，有着积蓄了数十年的灵丹妙药，正是在这些灵药的帮助下，他才能够顺利进阶一线天。服用这些灵药的目的，并不仅仅是让他成为一线天，而是要在他的身上积蓄起强大的潜力。
他的身体，每寸肌肉都充满了灵药的生命力量，数十年的积累足以达到一个非常恐怖的高度。
此刻，在他吞服了那颗丹药之后，就像是一个药引子，将这些力量全部点燃了。
一股股力量朝着他的脑际眉心处冲去，那一片淤青处突兀地鼓胀了起来。
如果是真正的尊者，他们可以将这股力量消弭，但宇无生并不是，所以他的额际开始出人意料地鼓了起来。
当疼痛蔓延至全身，并且汇聚成如海般的力量进入了眉心之时，他终于知道，自己成功了。但这一刻，也是他生命最后的一刻。
他咬着牙，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，上前一步，站到了老祖宗的面前。
虽然他龇牙咧嘴，虽然他摇摇欲坠，但他的一双眼眸还是一样亮若星辰。
宇老先生伸出了手，但是在这一刻，他竟然迟疑了。看着这双眼眸，他那颗仿佛已经冰封万年的心悄然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。
宇无生的牙齿咬得咯吱吱响个不停，他的双目已经红肿，却并不能阻碍他看清楚老祖宗的动作。
他裂开了大嘴，似乎是笑了笑，豁然伸出了手，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眉心。
骨裂，血溅……
一只手平平地伸了出来，在这只苍白的手上，一颗溅满了鲜血的舍利子滴溜溜地打着转儿。
他思想沉了下去，在最后一刻，他的心中疯狂地呐喊着，那一句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：“爹，我这辈子，没给您丢脸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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